“不,我們從遠方來到這裡,當然不是來教您做事的,尊敬的祭司先生。”
祭司:“哦?那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我們因為一個問題產生了分歧,於是來到這裡,想要得到答案。這個問題是:如果一個人聲稱讀懂了神明的旨意,卻沒找到救贖自己的道路,那麼這是因為他還沒有徹底讀懂那旨意,還是因為神明本就不曾留下救贖之路呢?”
祭司的筆頓了頓。
“你們真的虔誠嗎?不然怎會問出如此無稽的問題?”祭司道,“除了神明的旨意,我們還能去哪裡尋找救贖之路呢?快,把三角尺給我拿來。”
“是嗎。”安菲淡淡道:“可如果神真的留下了救贖的道路,為何不清楚地告訴我們呢?”
“因為我們離神太遠,還沒有直接聆聽祂教誨的資格。”祭司道:“神殿一直以來的努力就是離神明的衣角更近一些。如果在我們的年代不能,那就等待下一個年代,隻要世間一直有神殿,有尋找真理的人們,我們就會終步入神明的殿堂。”
鮮紅的筆跡在泛黃的手劄本上延伸,那複雜的符號裡推演著世間運轉的規律,寫著過去和現在,並將決定他們未來將走向何方。
祭司的麵龐比上次見麵又憔悴了許多,他執著的目光看過穹頂上變幻莫測的輝冰石天幕,又看回紙上的字跡:“我看見……”
聲音由高亢逐漸落為低落。
“我看見雷霆與洪水一起降臨在大地。黑色的潮水淹沒我們的宮殿和土地。”
“我看見狂風、閃電和暴雨,我看見我們的風帆被颶風撕毀,我們的方向被洪流掌控,命運的漩渦要將我們的船隻吞噬殆儘。我看見我們在天空之下無處可逃。”
“告知全城……我們要……”
“我們要……”
寂靜的殿堂裡沒有人回答他。祭司略帶渾濁的目光看向安菲和鬱飛塵的方向。
“是啊,地麵上沒有我們的居處,水麵上也沒有,”安菲低語,“還有哪裡呢?”
話裡的暗示意味十分明顯,聽起來像什麼惡魔的低語一般。但祭司先生沒有察覺。
“還有……天空。”祭司抬頭看向無限高遠的夜幕,“那是神明居住的地方。難道神明要我們去那裡?可我們又該怎樣過去呢?”
“原來祭司不是讀懂了神的指示,”鬱飛塵說,“是自己在設法應對未來的災難。”
祭司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許久,他道:“那麼天空是唯一的去處。所以這是神明要告訴我的。”
鬱飛塵:“神真的告訴你了?”
“不然神為何要我看到那場景?”
“這不是你自己看到的嗎?”
“那是神明將洞察之力賜予凡人!”
“好啦,好啦。”最開始拱了火的安菲,此刻又溫溫和和勸起了架來,“祭司先生,既然已經讀懂了神明的話語,為什麼不再去詢問他這條道路是否正確呢?”
“詢問……?”祭司似乎從未想過這樣的方式。
“神殿教給我們如何讀懂輝冰石的喻示,也教給我們如何用意誌去駕馭那些來自於神明的力量,得到想要的答案。祭司先生忘記了嗎?”
“是的……但……”
“您在害怕什麼?”
安菲拿起一份裝有力量的輝冰石瓶子,打開它,道:“您不知道怎麼問的話,我可以代替。”
“不!”祭司奪回他手中的瓶子,道:“那會消耗人的生命,讓我自己來,我應當這樣做。”
一場在鬱飛塵看來有些神秘的儀式開始了。
所有盛放力量的瓶子都被打開,它們自輝冰石器皿中逸散而出,深邃的、半透明的色彩籠罩在殿堂內,使得他們仿佛身處輝冰石的內部。而老祭司手托手劄本,閉上眼睛。他的意誌在劇烈地湧動,向那迷離虛幻的力量發出真誠的請求——他試圖與它們產生共鳴,從而得到更真實的啟示。
散布在殿堂中的力量漸漸聚起來,形成如同一簇火焰的形狀。祭司繼續祈禱,因為意誌過於集中,他的臉龐變得蒼白,精神力量正在飛快地消耗。他靈魂的火焰也在這溝通中跳動。
全知、全能、永生、永在的神明。
若您在,若您注視著這裡。
請您告訴我,那條道路究竟指向何處。
請告訴我,我們究竟該怎樣做?
力量開始變化。
沒有風,它們卻如枝蔓一般糾纏著、寂靜地上升。這一幕是如此聖潔,優美而莫測。
力量穿過輝冰石天幕繼續向上,最後靜止在一幕。
那是一個富有力量的動態,像一隻手,指向遙不可及的天空。
祭司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那驚人的、神跡般的一幕,他渾身激動顫抖,眼神狂熱。
“神明已昭示那條通往祂的道路,指向天空。”
鬱飛塵:“那我們就去到那裡。”
祭司看著他們,道:“我想,我們要修建一座世上最高的塔,這座塔的塔基牢牢楔入大地深處,使它的根基永不動搖,這座塔的塔頂直入雲霄,伸到比彩虹、星星、月亮和太陽更高的地方去。這座塔不懼一切颶風與洪水,我們將在這塔上世代生存,我們的後代將繼續把這塔往上建去,終有一日我們將到達神明的居所。這就是我們的救贖之路,是嗎?”
安菲靜靜注視著那迷幻莫測的色彩,並未回答,鬱飛塵看見他的目光,如同一聲歎息。
鐘聲再響。
“告知全城,我們的高塔即刻開始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