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餘樂再次滑了下去,依舊是在第二個轉彎處摔倒,然後思考著再次回到坡上。
直至在同一個技巧上再次跌倒。
柴明就那麼看著他,像個不停撞壁的螞蟻,沒頭沒腦地亂走。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問題,他卻不能說。
他要留下餘樂,就不能說。
但這樣的困境也隻困住了餘樂兩次,當他第三次往下滑的時候,就找到了竅門。
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他身體的平衡機製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重心點,身體一晃,雙腿一屈一伸,便是水到渠成,輕輕鬆鬆的就過了第二個轉彎。
第二個轉彎是右轉彎,因為第一個轉彎出去,人都會選擇自己更為擅長和習慣的方向,所以這項訓練基本所有運動員的第一個難點都一樣,在更快的速度下處理不擅長的彎道。
一旦成功,第三個折轉自然也難不倒餘樂。
柴明就就這麼看著餘樂一路滑下去。
折轉了五次。
順利地滑到了底。
憋在喉嚨眼兒的這口氣才緩緩吐出來。
為餘樂高興,同時也驚歎,這天賦真是絕了,天生吃這口飯的。
餘樂在坡下和卓偉對視。
卓偉的訓練暫時告一段落,正在休息,全程看見餘樂是怎麼從那麼高的坡上,帶著技巧性地滑下來。
兩人目光對上,卓偉撇了撇嘴,先將目光移開。
不就是高級滑道帶“蛇形”路線嗎?
“誰不能似的。”卓偉嘀咕著,蹲在了護欄後麵,一跳一跳地跳遠了。
餘樂要找程文海,高興的時候當然找自家兄弟吹一吹,分享喜悅。
但程文海一直沒露頭,應該是趴哪兒做俯臥撐呢,餘樂隻能收回目光,仰頭看向了雪道最高處的柴明。
這次,會被誇獎嗎?
餘樂興致勃勃地上去,才一看見柴明就笑了,眼睛裡都是“快誇我”三個字。
柴明:“……”
柴明點頭,“不錯。”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肯定,餘樂的嘴角瞬間咧開,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齒。
他對著柴明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放下雪鏡,滑了下去。
這一次,他的彎道折轉滑了六次。
前一刻還難倒他的動作,突然就變得簡單了起來,他甚至還在享受這彎道折轉的感覺,不但延長了滑下的時間,在折轉時身體傾斜的掌控感也很讓人上癮。
那是一種高度的自由感,是技巧的瀟灑運用,同時還有各種難以言明的刺激,種種條件幾乎讓他滑的忘我,停不下來。
就在餘樂卡在第八次折轉,一門心思想要突破的時候,柴明叫停了他:“訓練結束,回去吧。”
“啊?”餘樂的嘴裡吐出一口薄霧,滿臉的不情願。
兩個小時的加訓,這麼快就結束了?
就在這時,柴明轉身去了雪道最高處的休息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張滑雪板。
是單板。
湛藍色的滑雪板長度約有165,立起的時候像麵盾牌一樣,柴明單手拿著,走一步那滑雪單板就在雪麵上跺一下,然後往餘樂的腳邊一丟,“嘭”的一聲,雪花四濺。
柴明一言不發上了板,直起身後跳了兩下,來到坡邊,身體一斜,就滑了下去。
餘樂的目光就追著他。
帥呆了!!
柴明一腳一腳後,身體側立於板上,肩膀一晃,滑雪單板便橫在雪道上,一路斜滑下去。
到了儘頭,雙腿猛地往上一收,便是一個跳轉,換了一個方向。
他身體往後倒,同樣幾乎橫躺在坡上,滑雪單板鏟在雪麵上,像一把鋒利的刀將雪掀飛。
下一秒,又是一個跳轉,橫滑。
那角度,那速度,比起餘樂用雙板和雪仗來控製方向水平高了太多,而且這些動作對於柴明而言就好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他始終在後方的那隻手臂,手甚至一直揣在衣服兜裡沒有拿出來。
從容不迫,也行雲流水,餘樂就這麼看著他一路滑到了底。
張開的嘴這時才閉上,餘樂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心臟“砰砰”跳的厲害。
想滑。
想像柴教練那樣,滑的那麼從容。
單板和雙板他都喜歡的不行,滑雪這項運動也太正中紅心。
尤其是餘樂用雙板和雪仗吭吭哧哧滑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裡眼裡就剩下柴明的背影。
想的心顫。
就連吸入的空氣都是燙的。
餘樂有點兒暈乎地到了坡下,就聽見程文海迷弟似的尖叫:“柴教你帥呆了!!單板也太帥了吧!!我要滑多久才能達到您的水平啊!!啊啊啊啊!我也想滑!!”
卓偉也激動地說:“我超級喜歡單板的,柴教我可以申請進單板隊嗎?”
餘樂聽了倒是有點糾結,他覺得單板和雙板都挺好玩,隻是單板看起來更潮更酷一點,但從體驗感上,雙板的靈活性應該更高……
就在他猶豫思考的時候,柴明卻取下單板往護欄裡麵一丟,說了一句:“等你們進了隊再東挑西撿的吧。”
一句話,堵死了大家的期待。
對啊,連滑雪隊都還沒進,他們有什麼挑揀的資格。
而且比賽不是娛樂,尤其是在華國屬於舉國體製的運動下,運動員的項目安排都是以比賽為目的,如果你更適合雙板,就肯定不會為你安排單板,反之亦然。
未來的主項是什麼,得由他們的自己的能力,以及教練員決定。
柴明是一說話就不討好的類型,雖然他不說話也不遭人喜歡就是了。作為自由式滑雪隊的主教練,他說出的話就是聖旨,說你們不準多想,就不能多想。
一句話“噎死”所有人,柴明也不問他們懲罰做沒做完,一句“解散”,離開雪地就徑直從大門走了。
餘樂“啪嘰啪嘰”地走到程文海身邊,就聽他自言自語地說:“樂啊,你覺不覺得柴教的背影無限巍峨啊?”
“……”餘樂不想說,確實這麼一滑,柴教在他眼裡高大了很多,就連那邊走邊脫衣服的背影都很帥。
“不過你知道柴教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餘樂搖頭:“你知道?”
“不知道。”程文海摸著下巴,“聽說上次離開就是回去養傷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看他臉是有維族血統吧?要不是頭上的傷,還挺帥的。”
“柴教以前是運動員?”
“是吧,可以網上找找資料。”
餘樂沒等回去,在更衣室裡就拿出手機度娘了柴明的名字。
確實有百度百科,但就是一小段話。
程文海探頭過來看,“哦,確實以前是運動員,不過好像沒什麼成績。”
餘樂說:“但他培養了何宇齊,你看上麵說,20XX年,自由式滑雪男隊,突破曆史地在大跳台項目上獲得了一個世錦賽的銀牌,就是何宇齊。”
程文海一拍胸口:“等我進隊了,拿個金牌。”
話音未落,卓偉“嘭”的一聲,大力關了櫃門,還有沒藏住的嗤笑。
餘樂和程文海都聽見了。
程文海的火氣瞬間點燃,拔著聲音:“你笑什麼?!”
卓偉陰翳地看著程文海和餘樂兩人,一言不發,冷著臉走了。
等人走遠,程文海還在嘀咕卓偉。
餘樂知道程文海在為自己出氣,但程文海因為這事受罰也是真的,既不能勸,也不好配合,隨意敷衍了兩句,把話題往柴明身上引,程文海果然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柴明這人算不上傳奇教練,華國自由式滑雪男隊的成績和女隊比起來確實不怎麼樣。
“但這和柴教沒關係,不是我說,咱們華國男性在很多力量和耐力上的運動確實比國外那群瞎子差一點,再說這個項目我們進入的也晚,他能把隊伍拉扯到這樣也不容易。”
“女隊那邊厲害了,你知道嗎?譚婷,絕對的自由式滑雪一姐,完美跨項,去年世錦賽一口氣拿下兩枚金牌,上屆冬奧會也拿了一枚銀牌,都說兩年後的冬奧會說不定是雙響,兩枚奧運金牌哦,那就牛批了!!”
程文海實在太喜歡滑雪,對滑雪的信息儲備也比餘樂多了太多,每次的交談,餘樂都會從程文海嘴裡得到更多的信息,並且記下。
然後就這麼一點點的,對那個“新世界”愈發地生出興趣。
上了地鐵,這個時間車廂裡難得有座位,程文海說的口乾,也確實累的厲害,歪頭往餘樂的肩膀上一靠,就睡著了。
餘樂閉著眼睛卻睡不著,地鐵走走停停,車廂裡的人滿了幾個站,很快又下空了,迷迷糊糊的他想起今天早上柴明遞過來的那張借調函,好像缺了個鮮紅色的公章。
需要去問一下鄧總嗎?
但這樣的念頭在地鐵進站,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消失了,他下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程文海問他:“落下東西了?”
餘樂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背包帶,又摸了下衣服口袋裡的手機,搖頭:“沒有。”
應該是沒忘記什麼吧,就算忘記了,能忘記的總是不太重要的事,不打緊的。
……
晚上他和程文海一起看的滑雪視頻,筆記本電腦擺在床頭櫃上,取下耳機開了聲音,他坐在程文海的床上,背靠著牆壁,手裡拿著筆和本子,看上一會兒,低頭寫上一段話。
他們看的是去年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男子組的比賽,華國在這個項目上沒有運動員進決賽,男子組的大神都在瑞國這些冰雪國家,地理條件的原因,就好像每個人出生就該會滑雪。
視頻已經播放到最後,現在出場的是預賽排名第一的瑞國選手蓋倫·內維爾,他從出發台出發,整個坡麵遍布高約20厘米,直徑半米的小山丘,交錯密布在雪道上,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就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