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柴明說完拿出煙,給他們發了兩支,連平日裡都不怎麼抽煙的張建坤都接過點燃,眼神落寞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來。

像是吐出了心裡的悶氣。

隨後,瞥一眼“豬柴明”,繼續心疼自家的“大白菜”。

餘樂在門外玩著指甲,愉悅上翹的嘴角像是在一篇舒暢美妙的文章,在程文海瀕臨狂暴時說:“我留下滑雪。”

程文海眼睛賊亮,“真的?”

“嗯。”

“怎麼說的?”

“就說我不想看人臉色了。”

“?”

程文海不明白,靠在他身邊,“什麼意思?看誰臉色?”

餘樂垂著眸,笑,“丁瓚唄,一直想和組雙人來著。”

“你和他吵架了?”

“不,就是……”餘樂想了想,“一直以來想要抱他大腿的意圖太明顯了,丁瓚也受我影響,明明他和張陽更搭,我高他半個頭呢。”

程文海想想,點頭:“這我懂了,那你單項也放棄了?”

“我不放棄行嗎?前麵有丁瓚,後麵有張陽,一個金牌一個銀牌,我算什麼呀我算。”

“彆這麼說樂兒,你可是夢之隊的主力,那麼多人練跳水,多少搶名額,就你拿下了主力的名額,你是我見過最自律最能吃苦的運動員。”

“嗬。”餘樂笑,“嗯,我是,但我現在想滑雪。”

餘樂看著程文海,眼睛裡有光:“我這麼自律,這麼努力,我不怕吃苦,我要是還有天賦,你說我會有什麼成就?”

“海兒,我想試試,在我還有點兒餘光的時候,找個新的方向,拚一拚。”

程文海明白了。

有很多話,餘樂沒說透,但他懂。

如果留在原地可以更好,誰願意向未知的未來邁步,都到了運動生涯的末期了,沒人敢換項,餘樂是不得不換。

因為他心裡還有火。

“柴明這人,其實挺壞的。”餘樂笑罵一句,驅散了程文海的傷感,“什麼?”

“你想想我這幾天的訓練,他是在帶訓練嗎?他就是在帶我玩,他讓我玩好了,玩高興,迷上了,自然就不想走。”

程文海愣了兩秒,繼而恍然大悟,“這個柴老賊!!”

餘樂想說何止,要沒那張莫名其妙的借調函,他會喜歡上滑雪?

柴老賊從第一步就算計好了,就是為了無所不用其極地將他留下,現在好了,得償所願了?

咦!這樣想還有點兒爽?

……

柴明見其他人不說話,便乾脆開口說道:“你們說老實話,餘樂留在跳水隊能拿冠軍嗎?徐輝退了,他現在的實力,能不能上去?”

鄧總蹙眉:“這誰敢保證,你就能保證了?”

柴明說:“五五開吧,我能保證到這個程度。”

張建坤狠狠吸了一口煙,瞥他一眼:“這不和沒說一樣?”

鄧安國卻有點驚訝地探了身子:“這麼高?”

兩人幾乎同時說完,然後對視了一眼,張建坤臉更臭。

柴明再問一句:“下屆奧運會,你們給餘樂留位置嗎?”

張建坤蹙眉:“……”

鄧安國喃喃:“這個……太遠啊……”

柴明說:“我讓他去冬奧會,這兩年我要是練不出來他,我就再不帶隊員!不說大話,你們把餘樂交給我,我承諾他不會在領獎台下哭。”

……

柴明出來的時候,餘樂和程文海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他難得臉上有笑,雖然非常猙獰:“吃飯去。”

餘樂沒答應,探頭看了一眼還在屋裡交流的張教和鄧總。

柴明提醒:“我要是你,這時候就不會進去自討沒趣,被訓一頓舒服?”

餘樂蹙眉,也知道柴明說的對,但他還是擦過柴明的肩,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張教。”

張建坤臉色不好地看他,語氣疲倦地說:“先去吃飯吧。”

餘樂這才點頭:“張教,鄧總再見。”

三人下了樓,往食堂去,這個時間食堂裡還有剩下的飯菜,但在路口柴明叫住了他們,“請你們吃飯,想吃什麼?”

程文海眼睛一亮:“柴教要請客?”

餘樂說:“都行。”

柴明說:“涮羊肉?”

“嘶~”程文海抹了一把從剛剛起就沒停下的汗,“行!吃涮羊肉。”

和柴明一起吃飯絕對不算是愉快的體驗。

他不愛說話,還不讓愛說話的程文海囉嗦,聽著煩了就一記眼刀,“殺”的程文海隻能低頭猛吃。

這樣一來,他們三人的食量就相當驚人,餘樂也一心想報了“借調函”的仇,撐得直到喉嚨眼兒。

放下筷子,柴明難得開口了,他說:“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滑雪也沒你們想的那麼好玩,我會好好教你們,但也要做好骨頭敲碎再重新捏一遍的準備。”

說完,柴明撐著桌子站起來,結賬去了。

程文海等柴明走遠後,小聲問餘樂:“不能選教練嗎?”

餘樂看他。

“誰要跟柴老賊啊?朱明教練他不香嗎?一頓飯,我就沒得選了?”

餘樂歎氣:“你這算是內定了,還不知足?”

程文海愣了一下,繼而眉開眼笑,“柴老賊也不是沒有優點嘛,好歹是個總教練,說一是一都聽他的……唉呀媽呀,我這是成功換項自由式滑雪啦!”

整個晚上程文海都很蕩漾,餘樂卻蕩漾不起來。

選擇是他做的,他由心出發並不後悔,隻是後續很麻煩,他必須對他的父母,他曾經的隊友解釋,也注定辜負張教。

啊……頭疼!

關了燈,餘樂側躺在床上,就著窗外的那點兒光,看著牆壁上的紋路,蹙緊的眉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展開,微笑著閉上了眼。

睡覺!

明天滑幾次雪就好了。

第二天的訓練還是朱明帶,他們兩就算是內定的隊員還得跟著進行基礎訓練。

滑行技巧,滑行姿勢,轉彎控製和速度控製,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永遠最重要。

如今餘樂做出選擇,情緒也平靜下來,對基礎訓練更不敢大意,用了十二分的專注力去學習。

朱明知道餘樂和程文海被柴明看上的事,對他們的關注也加強,細節方麵的要求尤其苛刻,總是抓著他們兩個人教訓。

劉薇抽空問:“你們得罪朱明了?這不是他的風格啊?”

餘樂和程文海對視一眼,能說什麼?對自己人,總是期待更高一點嘛。

所以朱明抓的越狠,程文海心裡愈發竊喜,身邊沒人的時候咬餘樂耳朵:“嘖嘖嘖,這特殊待遇,身體越累,我心裡越是開花兒,可美死我了。”

餘樂“嘿嘿嘿”地笑,“一邊兒去。”

下午訓練結束,餘樂和程文海沒急著換衣服,兩人遞了個眼色,餘樂拿著手機給柴明打了個電話。

他問柴明:“今天我們可以自己加訓嗎?”

柴明像隻已經撕破了臉的大尾巴狼,在電話裡渾不在乎地說:“自己練?你們那是玩兒,今天安生的給我回去。”

停了一下,柴明說:“晚點兒把身份證拍個照片給我,等我出院咱們就走。”

“去哪兒?”餘樂愣住。

“大本營。”

“哪兒?”

“晶洋,滑雪隊的大本營。”

餘樂掛了電話,看向一旁“看風”的程文海,“柴教說,最近要帶我走。”

“去晶洋?”程文海喜形於色。

餘樂鬱悶:“晶洋不是城市名吧?”

“廢話,晶洋是自由式滑雪國家隊的訓練館,就在雪山下麵,夏天在館裡練,冬天去山上練,哎呀媽呀,這麼一說,我終於有點成為自由式滑雪運動員的真實感,看看,看看我這雞皮疙瘩,這是要瘋啊!”

既然不加訓,兩人就換了衣服,說說笑笑地出了滑雪館。

今天倒是難得涼快一點,昨夜裡下了一場大雨,雨水一直持續到今天中午,雨停了雲也沒散,厚厚的雲層擋了太陽,走在路上,風微微的涼。

從滑雪館地鐵站還得步行十分鐘,路過一家小賣店,程文海還請餘樂吃了根冰淇淋。

就這麼拖拖拉拉的,當餘樂在地鐵站裡看見卓偉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在等他們。

卓偉不是一個人,身邊兒還有兩個選訓隊員,三人不知道說過什麼,看餘樂和程文海的眼神都不太對。

程文海吧唧著嘴裡的冰淇淋,小聲耳語:“卓偉不是傻吧?這是要打架?”

餘樂眼眸微眯:“小心點兒。”

等著地鐵的功夫,兩方人涇渭分明地隔了三四米遠,誰也不看誰,但地鐵來了,卓偉卻跟著他們進了同一節車廂。

程文海轉頭看了幾眼,受不了地走過去:“你們要乾嗎?”

卓偉放下手機,定定地看了程文海幾秒,問:“昨天你和老柴乾什麼去了?”

“需要向你交代?”

“那這個消息怎麼解釋?”卓偉把手機翻轉,遞到了程文海麵前,餘樂就在他身後不遠,眼眸微眯,看見屏幕上的文字。

【餘樂去你們滑雪隊了。】

【隊裡都在傳。】

【不是選訓,是正式進隊。】

程文海看清楚,眨巴眼睛,再開口的時候有點兒氣虛:“進了又怎麼的?餘樂滑的好,人該進。”

卓偉的視線從餘樂臉上移開,再度看向程文海:“那你呢?怎麼進的?抱大腿?”

“你怎麼說話呢?!”程文海梗著脖子,“我滑的也比你好!”

程文海挑釁,按理來說卓偉得上頭,兩人在地鐵裡再打上一架也不奇怪。餘樂也是這麼想的,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程文海身後,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打算。

但卓偉隻是瞥了緊張的他們一眼,將手機插進了褲兜裡,“你們是通過柴教練進的隊吧?聽說柴教練頭上的傷差點兒要他的命,所以在他治療期間,他手裡的隊員就都分到其他教練手裡,這次過來主要是他招隊員,你們是去柴教隊裡?”

眼看卓偉恢複正常,不再是一副掉進醋缸裡的模樣,程文海也隻能收了拳頭裡捏的力氣,說:“還沒確定,但大概率了。”

就在這時,地鐵進站,徐徐停下,卓偉往門邊走去。

程文海問:“乾嗎去?”

卓偉說:“去找柴教談談。”

“能要你嗎?”程文海說完閉嘴,有點後悔。

卓偉卻隻是在踏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眸黑暮暮的,一言不發地走了。

地鐵再次啟動,程文海給了自己一耳光:“飄了,這是說的什麼狗屁話。”

餘樂沒說話。

卓偉這人的人品是不怎麼樣,但卻有著極好的運動精神,決不放棄。

回了運動員公寓,餘樂才知道自己轉項這事鬨的有點大,但凡有認識的運動員看見他,都會湊上來問上一兩句。

一開始餘樂還回應一下,後來再有人問,就“嗯”上一聲,不再多說。

因為千篇一律的都是那些話。

“你怎麼想的啊?你怎麼會轉項?”

“你可是主力隊員,我們想當主力還當不了,你這不是不知足嗎?”

“你可要想好了。”

“我覺得這個決定太魯莽……”

餘樂能說什麼?

任性。

魯莽。

他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勸他再想想,但猶豫的時間是有限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經猶豫了很久,不該的,不能的,他都想過。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

隻不過這個從心出發的選擇,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就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在宿舍樓下的時候,餘樂還遇見了下樓打飯的郭雲澤,一群人從門洞裡走出來,郭雲澤走在前麵,正說的高興,看見他眼睛一亮,就快步迎了上來。

餘樂的頭皮一麻。

郭雲澤果然開口就問:“你還真去了?昨天我們還聊這件事呢,我說不能,你就是圖新鮮去玩玩,結果今天消息就傳出來,你先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餘樂歎氣:“肯定,確定,我確實要去滑雪。”

誰知道郭雲澤咧嘴一笑,指著餘樂的鼻子說:“餘樂,你完了。”

說話間,郭雲澤往一側讓去,他身後的隊友也往兩邊讓開,當人群散開,餘樂看見了人群後麵的那個人。

他避不開,躲不了,必須要給出解釋的人。

丁瓚。

丁瓚來自少數民族,皮膚是天然的棕色,那是無論怎麼在室內泳池裡泡著,都泡不白的膚色。

這次奧運會丁瓚一舉拿下了十米台的奧運冠軍,粉絲在為他慶賀歡呼的同時,還為他取了一個外號,“巧克力男朋友”。

淺棕色的膚色和隊員在一起的時候就非常顯眼,到了國外遇見那些白種人,對比就更加鮮明。

這般質感的膚色配上一身勻淨的肌肉,站在十米台上,收腹挺胸舉臂時繃出的肌理,實在是健康的過分。

更何況丁瓚的眼睛生的也好,恰到好處的雙眼皮配上濃長的睫毛,垂眸準備的時候,水波似映在他的眼睛裡,有種溫柔的繾綣。

餘樂和丁瓚玩的很好,視線總會定在他那雙迷人的眼睛上。

但此刻,丁瓚的眼睛裡少了柔軟,變得像寒冰似的堅硬,裡麵還承載著即將成形的風沙,風雨欲來,電閃雷鳴。

在人群後麵看著他,一言不發。

餘樂一時間都不敢與丁瓚對視。

程文海也沒見過這樣的丁瓚,在餘樂身後嘀咕:“他好生氣啊。”

餘樂歎氣,有點怕怕,牽出嘴角的笑,迎了上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我還以為你今天回去呢,不是機票都買好了嗎?”

丁瓚不說話,憤怒的臉上甚至有些委屈,濃長的睫羽微微地顫著,燈光如同火星一般在他的身上跳動。

餘樂心裡也不好受,就那麼與丁瓚隔著一群人,無聲地對視。

然後丁瓚抬手抹了一下眼,在眼角流下了一道拭不去的淚痕。

他狼狽地質問:“我不明白。”

餘樂點頭:“我知道,我會解釋。”

“不是說好了跳雙人嗎?”

“……”

“餘樂,這事你沒有提前和我說過一句,我今天,剛剛,才知道。”

“……”

“像個傻子。”咬牙切齒。

餘樂穿過人群,走到丁瓚麵前,想要抓住他的手。

丁瓚抬手撥開了餘樂。

“對不起。”餘樂有點無措,偷偷搓著手指,“該更早告訴你的,是我的錯,我不敢說,就是……現在我可以解釋嗎?”

丁瓚深呼吸,呼吸裡帶著顫,在對視中,眼裡的倔強又一點點褪去。

偏頭,收斂了眼底的鋒芒。

作者有話要說:  入V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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