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說說笑笑, 到了溫泉酒店。
接待大廳裝飾的金碧輝煌,入眼一片土豪金,黃橙橙的猶如秋收時的喜慶。
斐清河“刷臉”找前台的服務員要了四條泳褲, 讓他們進去換衣服, 自己則拿著手機找個地方坐下,等待他們泡完後再為他們處理身體隱患。
餘樂回頭注意到前台大美人的目光,望向斐清河的羞澀和緊張,哪裡還需要朱明牽線相親,斐老師的“桃花運”看來旺得很呢。
進了更衣室,餘樂把泳褲包裝袋打開的時候,沉默了一會兒。
跳水那麼多年,感情必然深厚, 手裡捧著這輕薄的布料, 便是一番感慨唏噓, 終究還是沒有走到最後。
餘樂知道自己在跳水方麵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在關鍵的比賽失利, 之後又因為“後進者”的追趕而生出膽怯, 對未來生出迷茫和不自信。
他選擇滑雪說到底也是一種逃避。
將手裡的泳褲捏緊, 在心裡為自己打氣,唯有在自由式滑雪取得優異的成績,才能證明自己的選擇沒錯。
是的。
一定要出成績。
餘樂換上泳褲, 四人一起走出去, 都顯得有點沉默。
因為程文海。
作為這個小集體的“氣氛擔當”, 程文海一旦安靜下來,聲音就會消失。
程文海也因為泳褲,陷入了負麵的情緒當中。
無論餘樂,無論程文海, 無論石河,說的再是冠冕堂皇,他們都是體育場上的失敗者。
好在這份情緒因為溫泉的出現,而瞬間被衝淡。
溫泉池像是一顆顆明珠似的鑲嵌在地上,池邊用一個個圓形的大鵝卵石圍繞,在樹枝掩映間,倒映著燈火星光,粼粼閃爍。
此時已經七點過,溫泉池裡的客人也不少,尤其是闔家出行,到處充滿小孩子的嬉笑聲。
四人初來乍到,不知道何去何從,便邊走邊看。
他們邊走邊看,也有人看他們走。結伴而來的單身女性拉扯著同伴用眼神示意,小聲嘀咕:“是對麵滑雪隊的吧?”
“好帥啊。”
“身材啊,關鍵是身材啊!”
曲徑通幽,十步一景五步一池,大大小小,方方圓圓,紅黃藍綠青橙紫,嫋嫋白霧中,一團黃色地燈照亮池溫。
“34度?太冷了,泡溫泉得泡比體溫稍微高點才解乏。”
“39度?這也太熱了,咱們泡不了。”
“啊!這個!”程文海指著前方圓池,“37度偏熱了點兒,將就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餘樂對溫泉不了解,也不講究,程文海選好他就去泡,下了池子,一轉身就看見匆匆趕來的斐清河。
“不,不是這。”斐清河結巴,到了麵前才開口,“大池子,那,那是真溫,溫泉。”
餘樂愣了一下,與程文海像兩隻青蛙似的仰著頭。
“沒,沒效果。”斐清河搖頭,清潤的聲線配著那張古風古韻的麵容,有種羞澀的溫柔,“起來,小心涼。”
說完,斐清河匆匆走開,二十秒後拿了張乾爽的浴巾遞給程文海,又將另外一張浴巾披在了餘樂的身上,還幫他緊了一下,叮囑:“山裡冷。”
餘樂確實感覺到了寒意,這裡夜晚的溫度已經降到十度以下,還有山風凜冽,寒刺骨。
不過起水晾了那麼十來秒,腿上便像是掛了冰。
斐清河確認兩人都裹好,微笑點頭:“來。”
他匆匆趕來,又不是運動員,一路走回去耳邊都能聽見他的輕喘聲,以及他緩慢卻很努力克服的話語:“我沒經驗,換,換師父在就,會,提前告訴你,你們,小池都是,是燒的水,大池老池,有效果。”
往後幾乎一路走到更衣室出來的地方,便是一個階梯形狀的大池子,最高處立的溫度計39.1。
斐清河指著這39.1的池子說:“這個,下去儘量泡,泡,不行就起來,再下。五次後去,去那屋裡找,找我。”
頓了下,又說:“一個,一個來。”
斐清河說完又擺手,示意他們下去。
餘樂和程文海走在前麵,用腳撥了下水,便是汗毛一立。
“好燙!”程文海驚呼。
餘樂吸了一口冷氣,看向斐清河:“要下去?”
斐清河微笑點頭,目光落在他們臉上,看起來淳樸乾淨,但顯然有些看熱鬨的意思。
餘樂和程文海身上到底是濕的,走了一路很涼,再加上都是泳池裡出來的,對水有天然的親近,浴巾一丟,順著邊兒,一邊吸氣一邊跳了下去。
“我要熟了!”程文海大叫。
“燙豬皮了!”餘樂笑他。
“你也是豬!”程文海反口攻擊。
餘樂眨巴眼睛,對哦,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白一鳴和石河落後一步,兩人的運動沒有水上項目,下水的過程非常謹慎。
“我不會遊泳。”石河說,“這深度我站得住吧?”
白一鳴沉默地扶著池邊,嘴角抿的很直,一手扶著池壁,渾身緊繃的肌肉線條畢現,像雕刻大師手下的完美傑作。
他們聽見餘樂和程文海的鬥嘴,都笑了起來,於是這池水好像也就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將身體浸泡在水裡初初是個很痛苦的事,但忍耐過了最初針紮似的痛苦後,又有了新的感受。
餘樂將整個身體浸泡在水裡,隻剩下頭露出水麵,閉著眼睛忍耐,額頭逐漸出現汗水,心臟跳的很快。
直到呼吸困難,他猛地站起來,“嘩啦啦”的聲響裡,冷風環繞,是舒出一口氣的涼爽。
程文海看他出水,洋洋得意,“你不行啊樂兒,男人就要會忍。”
餘樂沒搭理他,一屁股坐在池沿上,身上冒出的熱氣攆走了寒氣,通體舒泰。
又是“嘩啦啦”的聲響,白一鳴撐著池沿坐在了餘樂身邊,脖子以下紅的像煮熟的蝦。
程文海高興大叫:“白一鳴也不行啊。”
餘樂對白一鳴笑:“你有專門的理療師吧?”
白一鳴點頭。
“泡溫泉嗎?”
“有,不喜歡,多數按摩。”
“不喜歡溫泉,還是不喜歡水?”
“熱的,不舒服。”
“泡一泡舒筋活血,比直接按摩有用。”
“不舒服。”白一鳴重複。
這時熱的滿臉通紅的石河看向同樣臉色漲紅的程文海,“海哥,我不行了,你自己泡。”
說完,“嘩啦啦”的也起了水。
程文海最後站起來,驕傲地宣布:“我泡這個老厲害了,再來一會兒都沒問題,你們也太不能忍了。”
餘樂嘴皮一掀:“你這勝負欲是不是有點無聊?”
“你管,彆羨慕哥,就我這泡法兒,三次就能進去,是不是,斐老師。”
斐清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拖了張躺椅坐在他們身後,嫌冷還拿了兩張毛巾搭在自己腿上,對著程文海點頭。
這下程文海更得意了,撞著餘樂說:“贏你一次。”
“無聊。”餘樂不屑。
四人說笑一會兒,白一鳴更先縮回水裡,緊接著餘樂也感覺到了涼意,一回到水下,針紮似的感覺再度降臨,他咬牙切齒:“刺激!”
泡溫泉彆人是享受,他們是訓練中必要的一環,在這麼燙的池水裡把自己泡透了,絕對算不上舒服。
程文海泡的時間最長,三次後受不了地起了水,與斐清河去了房間,餘樂此時還在岸上散熱。
一聲輕柔的“嘩啦”,水波搖曳,兩個漂亮性感的女性緊貼在石河的身邊,像條美人魚似的滑進水裡,轉頭那麼羞怯的目光就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從身材看到臉,最後目光鎖定餘樂和白一鳴。
“你們是對麵的滑雪隊員嗎?”
很普通的開場白。
但白一鳴表情冷漠,石河麵臉羞澀,餘樂左右看一眼,關鍵時刻程文海竟然不在。
最後還是餘樂說:“是。”
她們是來要微信的,餘樂以集訓隊裡沒收手機為理由拒絕了,女孩子不甘心,又要電話號碼,餘樂眼珠一轉,報出了白一鳴的電話號碼。
白一鳴猛地轉頭看他。
餘樂抬手勾住白一鳴的脖子,對女孩們笑:“世界冠軍小哥哥,有空多聯係吧。”
女孩子們忙著記電話號碼,揮手告彆匆匆去了更衣室,餘樂和白一鳴在池子裡大眼瞪小眼。
白一鳴的臉越繃越緊,像是一頭即將發威的野獸。餘樂單手捧水,“嘩”潑他一臉。白一鳴被潑的滿頭滿臉,眼睛瞪圓,幾分錯愕。
餘樂笑:“她們衝你來了,要我電話也是為了討要你的聯係方式,牽線搭橋這種事我不喜歡,你要覺得麻煩,不聯係就是。”
白一鳴說:“你記下我電話號碼了?”
餘樂:“奇怪嗎?一共十一個電話號碼,七個六,看一眼就記下了。”
白一鳴斂眸,捧起沾濕的手,將頭發將後梳高,露出深邃的眉眼對餘樂說:“還有個號,九個六,隻有朋友知道。”
餘樂嘴角咧開,推他一把:“我仇富,一邊去!”
說說笑笑,斐清河出來大叫:“下一個!”
餘樂左右看看:“那我先去了,實在泡不住了。”
從裡到外都燙熟了,根本用不上浴巾,餘樂鼻孔噴出的氣都像龍的火息,繚繞不散。
跟在斐清河身後上了二樓,餘樂左右看,問:“程文海呢?”
“上麵。”
“不泡了?”
“不用。”
餘樂上了二樓,隻有一間房,推開裡麵就是一排按摩床,床邊還擺著一些儀器。程文海就趴在床上,密密麻麻的磁貼吸附在他的脖頸後背和腿上,隨著電流身體一抽一抽。
見他進來程文海歪頭,“嗬嗬”笑,“你啊。”
餘樂在他身邊的按摩床趴下,問:“怎麼樣,享受啊?”
程文海視線上飄,看了斐清河一眼,嘴角一牽,“是啊,超,享受。”
空氣裡彌漫著藥酒的味道,一雙柔軟的手在餘樂的後背肩膀輕輕拍打,餘樂閉上眼睛,或許能睡一覺。
泡這麼熱的池子,實在太耗費體力了。
下一秒,那雙手在他的肩頸處尋到穴位,用力一按。
跟過電似的,餘樂“嗷嗚”一聲慘叫。
頭發矗立。
“哈哈哈哈哈!”程文海在一旁撒歡兒地笑,“斐老師下手老狠啦,哈哈哈哈,樂兒你忍住啊!千萬彆哭啊!哈哈哈哈哈!”
斐清河是個清風霽月的氣質,本就清雋的麵孔配著他斷斷續續說話的聲線,便覺得該是個很溫柔的人。
餘樂實在沒想到,他按穴位按的那麼準,用勁兒用的那麼大,整個人像條魚似的在按摩床上彈跳了一下,疼得直接吸涼氣兒。
不理會在旁邊笑的癲狂的程文海,餘樂說:“斐老師的技術很……好啊,一下子就摸……到痛點了。”
還是那麼清潤的聲音在餘樂耳後響起:“滑雪運,運動員的損,損傷大體相,相似。”
“肩膀疼是因為用雪杖嗎?”
“一,一部分,高度集中下,下會,造成肌肉緊張。”
“那斐老師幫我多按按,最近還真是覺得肩膀不太對勁,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