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名單公布之後,留下的隊員就開始開訓練會,淘汰的隊員抹著眼淚,在路未方的陪同下,去雪山上玩去了。
總要留下點兒好印象。
餘樂暈乎乎地開完會回了宿舍,倒在床上緩了緩,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拿著手機就衝出了門。
快的像陣風,程文海都沒反應過來。
餘樂去敲了白一鳴宿舍的門,其他人會答應上山去玩,但白一鳴肯定不會。
果然,門一敲就打開了。
白一鳴站在門口,身後是他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看見餘樂站在門外,眼睛裡難得多了些離彆的情緒,最後氣壓極低地讓開了位置。
餘樂進了屋,說:“今天就要走啊?”
白一鳴沉沉地“嗯”了一聲。
“還說晚上請你去鎮上吃一頓呢。”
白一鳴說:“嗯,明天走。”
“……”餘樂笑了,蹲在他身邊,“為這一頓飯還改簽啊?”
白一鳴不理他,低頭塞衣服。
餘樂把手機往前遞:“加個微信號,回頭兒好聯係。”
白一鳴默默拿出自己才領回來的手機,加了餘樂的微信號。
然後餘樂說:“最近謝謝你了,教我很多東西。”
“嗯。”
“說實話,一頓飯不算什麼,你算我半個啟蒙教練,以後一定要常聯係,讓我好好孝敬你。”
白一鳴抬頭看他。
餘樂笑:“你也真夠無私的,不知道什麼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白一鳴很認真地說:“我每年都過來,我爸說讓我來度假,看見誰順眼都可以教。”頓了頓,他說,“你最順眼。”
餘樂黑人問號臉。
“來度假?什麼意思?”
白一鳴抿了抿嘴角,說:“我爸是冰雪協會的副會長,我出國學技術,集訓隊的時候把新技術教給國家隊教練,他們教給你。”
想了想,補充:“我也可以直接教。”
餘樂都驚呆了。
白家人這是什麼覺悟啊?
養個孩子,自己掏錢出國學技術,然後把孩子送國家隊傳授技術,活該你們有錢還有權啊!
“所以……”餘樂想到一件事,“柴教讓你和我們一起的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嗎?”
白一鳴“嗯”。
餘樂得了答案,就定在了當場。
柴明簡直就是把白一鳴強送到他眼前學技術,讓他摘現成的果子,心簡直偏的沒邊兒了。
做了這麼好的事,卻一句話都沒提過,柴老賊,不,柴教練我愛你!!!
餘樂心裡蕩漾的不行,在白一鳴屋裡又呆了一會兒,約定了晚上吃飯的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門。
第一次,特彆想要和柴明好好談一次。
因為“假借調令”的事,餘樂心裡對柴明一直有隔閡,而且心裡深處並不認可他的人品。
但他就是這麼沒有原則,且樂於以自己的感受作為道德判斷,畢竟受益的人真真實實,實實在在是他自己。
柴明在他心裡的形象變得截然不同。
這個人,從不在嘴上說對你好,他默默地做,默默地為你著想,不需要你知道,也不需要你的感謝。
餘樂甚至有點忐忑。
值得嗎?
我值得嗎?
餘樂下了樓,蹲在花壇邊,有點兒想哭。
還沒有一個教練對他這麼上心過。
從市隊到省隊到國家隊,每個教練都負責任,相處的時候也真心真意,可他也隻是“流水線”上的一個,鐵打的教練流水的運動員,因為那些好是有代價的,是他成績。
隻有柴明不管他是不是能留下,是不是能出成績,就像是認定了他一定可以一樣,把所有的好東西送到他麵前。
餘樂抹著眼淚想,叫爸爸會不會有點兒誇張。
被這個想法逗笑,餘樂吸了吸鼻子,才發現身邊一圈的草都被他薅禿嚕了。
心虛地起身,換了個地方,餘樂決定給柴明去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餘樂心臟“砰砰”地跳,說:“柴教,晚上可以請假外出嗎?想請白一鳴吃頓飯。”
柴明在電話裡的聲音很沉,“嗯”了一聲。
餘樂感覺到柴明打算掛電話,又急忙說:“您現在有事嗎?我想和您聊聊,必須當麵說的那種。”
柴明沉默了足足三秒,說:“來會議室。”
“嗯。”
餘樂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有種心花怒放般的安全感,這個形容說起來古怪,但他現在就是如此。
天空如此晴朗~
大山這般巍峨~
空氣是多麼清新~
啊~就要去見柴爸爸了~哇哢哢~
但是在電話那邊,柴明掛了電話後,臉色沉的能滴出水來,像個雕像一樣坐在桌子前,好半天才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過來送文件的朱明,進屋就看見柴明的臉色,負氣壓壓的他喘不過氣,問話都小心翼翼:“怎麼了?”
柴明眉心蹙得很緊,聲音微微嘶啞,“餘樂……給我打電話,說要談談。”
“嗯,怎麼了?你擔心他是又想走?”
柴明瞪了朱明一眼。
朱明歎氣:“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你就彆逼他了,尊重懂不懂。”
“……”
“而且就你以前做的事,說實話,是教練能做出來的嗎?強迫欺騙談條件,你挖的不是退役隊員,是現役的跳水隊主力!”
“……”
“你敢保證他滑雪的成績就一定比跳水好嗎?”
“……”
“還有個事,我得提醒你,他爸病著呢,回頭因為你的獨斷害人爸病重,你就等著賠條命吧。”
“……”柴明說不出話,大口大口地抽煙,臉上的橫肉跳了又跳,眼底終於生出心虛。
“柴教!”餘樂的聲音響起。
柴明手一抖,煙灰掉了。
朱明又深深看了柴明一眼,是安撫也是警告,然後起身離開。
路過的時候到底不忍心,幫柴明探了餘樂的口風:“過來找柴教乾嗎啊?”
餘樂的安全感在看見柴明後暴增,臉上洋溢著笑,往柴明那邊看:“嗯,聊點兒事,教練慢走。”
說完,邁著“輕盈”的步伐就進了會議室。
朱明看餘樂的背影,視線落在他不正常的腳上,一頭霧水。
餘樂進了屋,吸一鼻子氣,關心說:“柴教,抽煙要開窗,二手煙比直接抽煙危害還大,您倒是好,一手煙和二手煙一起來,說不定還來個三四五手煙。”
說著,從柴明身後繞過去,把窗戶一扇扇地推開,再轉身,就望著柴明笑。
就因為這陽光燦爛的笑容,朱明沒走成。
反應和預期對不上啊?
餘樂往回走,拖了張椅子坐在柴明身邊,表情也正經了起來,一看就是有大事要談的模樣。
柴明蹙眉抽煙,煙剛舉起來,又放下了,按在煙灰缸上,掐滅。
“柴教。”
“嗯。”
“就是想和你聊一下最近的事。”
“嗯。”
“那個……”餘樂看了門口站著的朱明一眼,眼神傳達清晰,但朱明不但沒走,還走了進來,在會議桌旁找了個位置坐下,餘樂又閉上了嘴。
朱明看著明顯緊張的上司,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說:“餘樂,你的天賦我們都是認可的,這也是我們強烈希望你過來的原因。
跳水那邊你柴教是沒有說死的,隻說讓你過來練幾個月,但凡你覺得還是不行,完全可以回去。
你想,幾個月也不耽擱什麼,畢竟現在你們夏季項目那邊屬於休整期,多少退役一兩年的運動員,再回來訓練,也能出成績是不是?
所以這事上,你該把心態放平,就當來學個新運動,以後到北方玩也有拿得出手的項目。
是不是。”
朱明斟酌了又斟酌,說的苦口婆心,既不想傷了餘樂的心,也不希望柴明丟了麵子。
到底是他們自由式滑雪隊的主教練。
餘樂邊聽邊點頭,也因為朱明這麼說,便決定不再避著人,乾脆抬手,牽住了柴明的手。
柴明被握著手:“???”
餘樂說:“柴教,我知道你對我的用心,所以今天過來就是聊這件事,跳水隊我就不回去了,以後會一心一意地留在滑雪隊,努力出成績,不讓您失望,不給您丟臉。”
朱明黑人問號臉。
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裡,瞪眼了眼珠子。
噎的難受。
柴明這時還回頭看了朱明一眼,陰沉的臉色逐漸變得張揚,炫耀般得意的麵容,一片猙獰。
朱明:“……”
我為什麼在這兒?我在這兒乾什麼?我是誰?
柴明轉頭對餘樂笑了:“怎麼突然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