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有比賽。
思緒接上半夜夢醒的尾巴,然後在逐漸清醒的大腦裡組織出更多清晰的線索。
今天是大跳台的比賽。
一共隻有14個選手報名參加。
比賽規則還是按照正規比賽的要求,白天的兩場預賽,第一輪直接進排名前6的選手,第二輪決出剩下6名,決賽在晚上,晚上,謝特!那可是大跳台,竟然又要在視線不好的情況下,完成高難度的空中動作,從20米的高處往下落,就不怕摔死人?
餘樂決定收著點。
他有跳好的想法,也有拿冠軍的目標,但就像昨天夜裡的白一鳴,明明可以做出5周轉,但在那麼多的期待和壓力下,還是隻是保守地完成了兩個1440,避免受傷。
所以今天自己的上限應該是什麼?
餘樂迅速的在心裡定下計劃,但最終結果還要看其他選手的發揮。
大跳台是下一屆的奧運項目,也就是這兩年才慢慢成為世錦賽這類比賽的正式項目,它甚至不是個獨立的項目,還得和坡麵障礙技巧兼項,所以這個項目的“天花板”是未知的,不知道亨利練到了什麼程度,也不知道約拿能完成什麼難度。
不得已而為之的“走著看”,讓餘樂的心裡很沒底,所以狀態也蔫蔫的,可每天的訓練不能停,這個時間起來,他還得練一下。
起床後,就在房間裡將就這吃了一點麵包墊肚子,餘樂又去了走廊上,門一開,白一鳴已經在外麵了。
白一鳴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潮紅,應該已經練了有一會兒,他皮膚太白,所以血氣稍微上湧,臉就紅的厲害,額頭有細密的汗水密布,看見餘樂出門停下動作,說:“官網的通知你看了嗎?”
餘樂愣了一下,搖頭。
他沒看,就他那外語水平,能看懂就奇怪了。
“吉米·布萊昨天比賽受傷,退出接下來的比賽。”
“誰?”
“排你前麵,出場的那個人。”
“他昨天受傷了?”餘樂想起來,就是他親眼看見在第三個折返處摔下去的那個,“當時不是沒事?後來的兩輪也都完成了。”
“說是受傷,不比了。”
餘樂覺得不像,昨晚上吉米·布萊雖然摔了一次,但後麵看見精神狀態一直很好,還和同伴說笑,甚至追打了一下。
所以不是受傷的話……
“或許成績不理想,找了個借口退出。”白一鳴比餘樂直接,戳破了對方的掩飾。
餘樂點頭,他也這樣想。
邀請賽畢竟隻有第一名有獎,選手又沒有賺取積分的壓力,一旦感覺自己可能摸不到冠軍的領獎台,找個借口不滑也就不滑了。
反正也不是最頂尖的運動員,又沒有人對他有期待,如果連自己都沒有期待了,棄權就變得很容易。
隻是“棄權”畢竟不好聽,不如“傷退”。
餘樂加入到白一鳴的訓練裡,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訓練。
沒有程文海那個“話嘮”,白一鳴的話會多一點,但也有限,漸漸的就都聽不見聲音,隻剩下運動量過大後,粗重的喘息聲。
然後譚季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兩個人,張嘴就問:“官網的通知看了嗎?”
餘樂點頭。
譚季便不再說,走到對門,敲響了譚婷的房門,門很快打開,譚婷一身整齊,像是正要出來鍛煉的裝扮。譚季還是那句話:“官網的通知看了嗎?”
譚婷搖頭。
於是譚季說道:“大跳台的規則因為退出的人太多,直接改了規則,下午的比賽取消,晚上直接決賽。”
聽到一半的時候,餘樂和白一鳴就已經停下了動作。
餘樂在譚季說完後:“才發的新通知?這個我們沒有看見。”
譚季眉梢一揚:“女子組還好一點,男子組又有兩個退出大跳台,人數降到12人,主辦方就宣布按照往年的規則執行。”
“往年的規則是什麼?”
“跳三次,算最好的兩次成績的總分,比賽在晚上,你們悠著點。”
餘樂對這個規則不置可否,跳三次取兩次,還是有一定的“容錯率”,挺好的,隻是直接決賽,還是在晚上這一點,讓餘樂有點不安。
“下午大跳台能滑嗎?”餘樂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練練。
譚季聳肩。
什麼意思?
餘樂夾緊眉心。
譚季說:“能滑吧,但對遊客也開放了,誰知道呢。不過坡麵障礙技巧的賽道今天應該整理好了,不去練練?”
餘樂:“預賽都沒有,直接決賽,這個時候跑去滑坡麵障礙,晚上是去找死?”
“放輕鬆這隻是個遊戲。”譚季安慰著,神態輕鬆,“你彆扭的時候,彆人也彆扭,不隻是你滑不好,大家都滑不好,還需要什麼壓力。”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這樣的話並不能安慰餘樂。
餘樂看了一眼時間:“行吧,我去吃飯,等會兒還是要去看看情況。”
譚婷:“一起。”
白一鳴一言不發地跟上。
譚季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隻能再次重複,“這隻是個遊戲。”
沒人理他。
職業運動員和職業極限運動員雖然都掛了個“職業”,但差距很大,職業運動員就是為了參加比賽,無論大比賽還是小比賽,排名對他們都很重要。譚季自由散漫慣了,受不得體製內的管束,而且他和他妹妹不一樣,也和餘樂他們不一樣,比起餘樂等人強烈的集體榮譽感,譚季這精彩絕倫的一生,也隻是在為自己拚命努力。
不明白妹妹和餘樂他們的認真,譚季追在後麵還試圖安撫他們緊張的情緒,但沒有人理他。
三觀不合,說再多也白搭。
吃過午飯,不慌不忙的出門,一路走到雪場,昨天的一地狼藉都被清理乾淨。
嘉年華的工作人員為了保持這片場地的價值,用造雪機在開放的區域裡噴了一晚上,鬆軟的雪覆蓋在地麵,腳踩上去就好像昨夜裡又下過大雪,就連樹梢上因為昨夜裡的狂熱而融化的冰雪,也重新穿上了白色的衣裙。
看到這樣的環境,餘樂鬆了一口氣,環境這麼好,說明遊客並不多,有很多人昨夜裡瘋狂了一夜,這個時候估計還沒有從被窩裡起來,大跳台會被搶用的幾率小了很多。
當他們抵達雪場,事實也是如此。
大跳台上滑雪的人寥寥無幾,反倒隔壁的坡麵障礙技巧人要多一點,餘樂坐傳送帶往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在坡麵障礙技巧的賽道上疾馳,道具區的450°上橋,在“牆”上的單手撐,還有在跳台上完成的三周偏軸轉體。
餘樂的目光追著他一路往下,脖子幾乎扭斷,直至看不見了才將目光收回來。
雖然難度不是最頂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滑雪的人。
是約拿·達羅。
目前坡麵障礙技巧的世界NO·1。
也不知道來了多久,滑了幾次,看來約拿的比賽重點還是隻放在自己的主項上,這讓餘樂慚愧,他這一路過來還在想大跳台需要怎麼滑的時候,“世界第一”就給他上了一堂課。
專注,專一。
這世界就是這樣,你以為自己天才的時候,其實到處都是天才,你以為自己努力的時候,有人比你更努力,就連比執著和專一,也有人比你更出色。
約拿能夠在上個賽季贏了蓋倫,不是沒有原因,而勝利還會助長他蟬聯冠軍的野心,隻會讓他這個賽季變得更瘋狂。
餘樂有點急躁。
大拇指的指甲在滑雪板頂端無意識地摳著。
自己現在這樣,是不是在浪費時間?
再一回神來到了坡頂,餘樂的目光卻沒有從隔壁坡麵障礙技巧的雪道上收回來,一路落在了最後麵。
譚季看見了,順著餘樂的目光歪頭看過去,說:“急了?想去?那就去唄。”
餘樂眨眼將目光收回來,說:“坡麵障礙技巧和大跳台兼項,對我來說大跳台的成績也很重要,先把眼下的比好吧。”
“哦。”譚季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餘樂又想起來,問:“你也要滑?”
“雪板都帶來了,你說呢?”
餘樂來了興趣:“你計劃跳什麼?”
譚季問:“你計劃呢?”
“爭取決賽的時候能夠完成一個2000的。”
“這是你極限了?”
“嗯,其實大部分時候隻能完成五周半,1980,教練也讓我練1980就好,反向的落地難度並不比2160難度低,再說大跳台的初速度還是低了一點……”
“那行,我就做七周好了,七周多少來著?2520?嗬嗬,愛,我愛你,好吉利。”
餘樂:“……”
餘樂覺得這家夥有點瘋。
但轉念一想,不瘋才奇怪好吧?他可是世界極限運動的大神,如果是個正常人,誰會每天都去“找死”,也隻有那極度瘋狂的人,才能夠在這樣的生活裡體會到快樂吧。
“2520理論上是很難完成的。”餘樂試圖阻止譚季作死,“尤其是這個大跳台隻有90米的長度,速度最多隻能達到70,飛行時間不到五秒,在這個時間裡完成七周,即便做出來,也無法順利落地。”
頓了一下,餘樂解釋,“我的翻騰速度已經很快,也不可能做到。”
譚季的眉宇在陽光下飛揚起來,笑容驕傲的近乎於狂妄地問他:“所以,什麼才是極限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