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餘樂還能做的更好。
他們可能還是會在全程分裡多扣一點分。
歡呼聲並沒有停下來,觀眾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思,即便餘樂隻排在了第二名,但他貢獻了一場精彩的表演,而且還拿到了帥呆了的95分。
95分!!
這明顯是優等生一樣的分數啊!
看來裁判和他們一樣,都很喜歡餘樂呢。
至於第二名……難道不應該嗎?
約拿不是去年的冠軍嗎?
餘樂能夠拚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棒了!
真是個有衝勁兒,有能力的棒小夥子!!
餘樂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他剛剛一直繃緊的肩膀也鬆了下來,抬手按在頭盔上,拍了拍自己霧蒙蒙的腦袋,訕訕地笑了一下。
然後轉頭,對觀眾們在一起揮手,轉身離開。
不,這沒有什麼好失落的。
因為這個規則從你轉項滑雪,並且確定了要讓坡麵障礙技巧成為自己的主項時,就已經知道,並且一直在努力做著同一件事。
能夠摸到“壁”難道不是好事嗎?
就像過去你從不知道天有過高,地有多深,總以為自己潛能無限,可以做到任何的事情。
所以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裡,不是糟糕的事情,因為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不間斷地去撞擊那個“壁”了。
一次次地用力,一次次地去證明自己,直至最終撞破“天花板”。
加油餘樂,你所欠缺的隻是更多的比賽而已。
餘樂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又習慣性的去摸板頭,他仔細地看了板頭一眼,擔心自己哪一天會把板頭蹭禿嚕皮了。
“嗨,以賽亞,就麻煩你了。”餘樂將滑雪板遞給了雪板養護師以賽亞。
以賽亞笑著拿過雪板,專業地看來看去,說:“用了多久了?”
“一年多。”
“那你應該換一個板子了。”
餘樂揚眉,“它壞了嗎?”和錢沒關係,真沒關係,隻是有感情了。
“那倒不至於,它的狀態還很不錯,但一年的雪板已經很累了,誰都不知道它會什麼時候鬨脾氣,你應該養一個新的雪板,畢竟新的賽季就要開始了,不是嗎?現在起去熟悉新雪板,我認為這個安排很不錯。”
餘樂鬆了一口氣:“謝謝,我會記住您的建議。”
以賽亞將雪板交給了他帶來的年輕人上油養護,同時與餘樂繼續說道:“我聽見前麵的掌聲,非常的熱鬨,你應該拿到了不錯的分數,恭喜你。”
餘樂微笑:“謝謝,隻是第二名,約拿在我前麵。”還是忍不住宣泄自己的小小委屈,大概因為以賽亞長得有點像聖誕老人吧,有種奇怪的親和力。
以賽亞說:“不要被心裡的規則限製,當我們看不見框架的時候,真實的世界才會出現在我們的眼前,上帝會保佑你的孩子。”
慈祥笑著的以賽亞好像又變成了牧師,餘樂受到創傷的心靈被溫柔的治愈了一下,至少剛剛升起的委屈感,因為長輩耐心的安撫,而平靜了下來。
餘樂說:“謝謝。”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約伯才找到機會開口:“嘿,我剛剛算了一下,如果你在這一輪能夠拿到第二名,11積分,你的總積分就達到了29分,知道嗎,按照我的經驗,你可以試著衝擊一下總積分,在障礙追逐裡儘量存活的久一點。”
餘樂的注意力被完全轉移,失笑:“那可是障礙追逐。”
“有什麼不可以嗎?難道你還真的把比賽當成了世界大賽?拜托,障礙追逐的主項運動員隻有三個,其他人不會比你更強,當然也未必比你弱多少。那個比賽其實有一定運氣的存在,分到一個都是弱者的隊裡,或者在比賽的過程裡其他人都發生了失誤,你就可以走的更遠。”
餘樂笑容漸大:“所以,最後還是要看運氣。”
以賽亞接過話,說道:“你今天晚上應該在窗台上放一枚硬幣和一點食物,或許會有好運降臨。”
就像華國人會喝溫水,而其他國家的人認為那是“壞掉”的水一樣,以賽亞的老家也有自己獨特的風俗。
約伯大笑著:“不,我會向戰爭之神祈禱,因為那將會是一場戰爭。”
以賽亞揚了揚眉沒有說話。
但旁邊的年輕人將滑雪板遞給餘樂的時候,對約伯說:“戰爭可不好,任何形勢的戰爭都會誕生惡魔。”
約伯不置可否地聳了一下肩膀,招呼著餘樂一起離開。
又有新一輪的掌聲響起,餘樂回頭去看,視線卻被沿途的展板擋住,但這個時間應該是亨利完成了比賽。
每次安格爾比完都會等著亨利,這也是他們一直無法在雪板養護的地方遇見彼此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還是隻有約伯,在那逐漸遠離熱鬨的路上,兩個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腳印。
約伯在將圍巾罩在嘴上前,說道:“障礙追逐你……還是小心一點吧,因為關係到最後的總分,有期待的人都會瘋了一樣的往前衝,去年有人被撞出了雪道受了傷。以賽亞什麼都不知道,小精靈的幸運根本無法躲開意外,這裡……”
約伯用手掌拍了拍胳膊肘,說:“這裡,戰爭之神負責。”
風好像更大了,有風聲從山的背麵傳過來。
在觀眾席與纜車站的中間,出現了光無法完全覆蓋的區域,約伯琥珀色的眼睛在這裡變成了濃稠的黑色,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當他微笑著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餘樂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男人的後背生長出來。
莫名覺得更冷了。
心裡有點慌,但餘樂的臉上卻掛著平靜的笑容,說:“謝謝,我會注意的。”
約伯點頭,在這個過程裡,臉上的光變化出波瀾的色澤,前一刻讓人足心發寒的氣氛蕩然無存,“隻是我的經驗之談,去年我就在出發的時候被撞偏了位置,左右的人夾著我,前麵又是一個雪丘,讓我不得不降低速度讓開位置,最終失去了晉級的機會。那時候我已經進入半決賽了。夾著我的兩個人都是障礙追逐的運動員,他們知道怎麼讓你難過,讓你主動退出競爭,這件事讓我足足生氣了一年。”
“……感覺確實很危險。”
約伯歎氣:“但大部分時候是好的,隻要不要和那些主項的選手分在一起,好吧,我今天確實應該準備一枚硬幣。”
餘樂:“……”
他能夠感覺到約伯的緊張,看來去年這家夥真的吃了一場大虧,而且障礙追逐就像餘樂知道的那樣,是有著一定戰術和危險性的。
這個項目,可是自由式滑雪裡,唯一與人直接競爭的比賽,是被稱為“雪道速滑”的比賽。
有競爭的地方,就是江湖啊。
明槍暗箭,陰謀詭計,永遠少不了。
一直到坐上纜車,餘樂的情緒都還在約伯的話裡,他有一點點障礙追逐的經驗,很清楚約伯說的是事實,因為賽道的複雜和狹小,還要容納4名選手同時比賽,在比賽過程裡,必然會出現排位的交替,在這個過程裡,一個努力想要衝到前麵,一個拚命不想讓你超過,於是那看似“自然揮動”的手臂,就成了非常有用的工具。
拉拽,阻攔,推動。
“呼——呼——嗚~~”
奇怪的風聲突然將餘樂從沉思中拉扯出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搖擺的厲害。
突如其來的橫風吹動了纜繩,纜車在繩索上搖晃不休,餘樂此刻正好位於基座與基座間最鬆軟的地方,所以纜車被吹動的時候,他在裡麵也被搖晃的心裡一緊。
急忙伸手,抓緊了纜車的扶手,另外一隻手下意識地摸上了滑雪板,纜車上有專門放置滑雪板的架子,但餘樂還是理所當然去做了。
他眯著眼左右看過一圈,雪道兩側的護欄上,風向標的風車呼啦啦地轉著,彩旗獵獵飛揚,甚至隱約能夠聽見旗幟拍打的聲音。
風力在那一瞬間,最起碼達到了4級。
已經不適合選手比賽了,所以直到現在,遲遲沒有人滑下來。
沒有選手的雪道,風聲吞沒了觀眾的氣息,即便入眼一片通明,但依舊有種無儘的壓抑。
“咕咚——咕咚——”
就連纜車駛過基座處齒輪的時候,發出的聲響都好像被風聲放大了似的,格外清晰。
餘樂的心裡有點發毛。
他倒是不怕纜車被吹下去,這種雪道裡的纜車離地也就兩米來遠,最高處落差不過四米,下麵還堆積著鬆軟的雪,絕不可能受傷。
但是大自然的咆哮聲依舊讓人敬畏,而且可能無法比賽的想法,讓人有些沮喪。
還沒有滑夠。
還想滑更多高多次。
讓裁判看見自己的能力,讓裁判轉變對自己的印象,他能理解自己的“難度儲備”不如約拿,卻不代表他喜歡這樣。
現在,他隻想迫切地改變自己的命運。
“嗨!!”
就在這時,一名踩著滑雪板的工作人員從坡上滑了下來,他舉高雙手,大力地搖晃吸引餘樂的注意力。
餘樂看見了他,看見他大聲喊道:“你沒事吧?”
很奇怪,明明是不認識的人,但是那種無邊無際的漆黑壓過來的感覺,還是瞬間淡去,消失。
男人臉上的絡腮胡被燈光照著發出金色的光,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溫暖的氣息。
餘樂笑著比了一個“OK”的手勢,大聲說道:“還好,我需要在這裡下去嗎?”
大風天裡乘坐纜車很不安全,餘樂已經做好了從纜車上跳下去的準備。
但對方卻擺著手:“不用,請您千萬抓牢,不要隨意解開安全裝置,或者站起來……”
在對方大喊的同時,纜車還在持續上行,餘樂不得不回過頭去仔細傾聽,然後再次比劃出“OK”的手勢。
六百米的纜車道並不算長,似乎在與那位工作人員喊話的下一秒,終點站就已經遙遙出現。
這裡的風更大了,餘樂在車裡被搖晃的頭暈。
但之前的感覺再也沒有了。
因為他不但看見纜車站裡的工作人員就站在入口處,手裡揮舞著一個藍白色的短棍,就像在說:我在這裡,不用擔心,我們一直都在這裡。
同時,在咖啡屋的樓上樓下,也站了很多人,即便隔了那麼遠,餘樂依舊可以感覺到對方擔憂的目光。
白一鳴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麵,餘樂似乎可以“看見”他緊張到沒有表情,凍結寒冰的臉。
還有約拿、阿道夫,二樓陽台的最前麵還能夠看見緊張地撐著護手的劉星,與他漂亮的女朋友。
大概是因為他們就站在燈光下,就像那位突然出現的工作人員一樣,帶來讓人心臟柔軟的溫暖。
他們都在擔心他。
風來的太突然了,卻還有人在纜車上,那種擔憂的情緒,就好像他們會被吹的飛起來似的。
餘樂覺得這樣的想法很好笑,他隻能抬手大力地揮舞,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們,我很好,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