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這一茬又一茬的淘汰和趕超中,每個人都堅持著,付出了全部。
“泡談會”持續了很久,餘樂的兩杯果汁喝完,白一鳴的三杯果酒也喝下了。熱水刺激著酒精加速揮發,即便是酒精含量最低的果酒,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抹紅暈,說話的聲音也漸漸變大。
“最近的比賽越來越難了,過去隻要考慮歐米的選手,現在亞洲也出來了像餘和白這樣的選手。”
“我一直沒有問過,你們和水木朝生的矛盾究竟是什麼?歐洲杯看見他的時候,狀態下滑了很多。”
“思密達也有很不得了的滑雪選手出現,給高山滑雪那麼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這樣的日子真難得,一想起今年還有一場冬奧會,我就放鬆不下來,大家的期待都太高了。”
餘樂小聲對白一鳴說:“少喝點,你臉很紅。”
白一鳴點頭,除了上臉,他眼神清明,但在第四輪點單的時候,他擺手拒絕。
餘樂對白一鳴笑了一下。
“泡談會”一直持續到八點過,直到比利的手機響起,再回來的時候,他宣布接下來還有一場酒吧的聚會。
大家都“嘩啦啦”的起水換衣,餘樂和白一鳴無法離開賓館,隻能在電梯裡和他們告彆。
電梯門再度關上,餘樂轉頭看向白一鳴,視線落在他依舊通紅的臉上:“沒喝多吧?”
白一鳴搖頭:“很好。”
“行,回去就睡了吧。”
“嗯。”
電梯到了11層,他們在走廊上分開,在各自刷開自己房門的時候,白一鳴突然說:“樂哥,你說你會拿第一,你答應過我。”
餘樂愣了一下,品出白一鳴這話裡那麼一點胡攪蠻纏的滋味,“是不是有點兒暈了?”
白一鳴嘴角抿緊,隻是看著餘樂。
餘樂不太明白白一鳴的固執,但還是鄭重承諾:“我說過我會努力,沒有人不喜歡第一名,是不是?”
“嗯,我相信樂哥。”說完這句話,白一鳴將房門拉開,走了進去。
餘樂看著隨後閉緊的房門,揚了揚眉,也回到了屋裡。
雖然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周的時間,餘樂還是注重承諾,在短暫地休息了一天後,開始投入到了適應性的訓練裡。
比賽賽場沒有開放,但旁邊的幾條雪道卻一直在對公眾開放,餘樂每天一大早就和隊伍出發,用公眾雪道適應米國的雪。
腳感和國內的差距不大,因為在市中心的原因,溫度比在晶洋雪山的時候高一點,所以造雪機是常用設備。
因為比賽在即,很多選手會提前過來適應場地,造雪機經常通宵工作,第二天就都是鬆軟的新雪滑。
連續三天的時間,餘樂都用來熟悉當地的環境和雪的質感,第四天何宇齊等人過來的時候,餘樂開始練習抓板尾的動作。
提高周數已經不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這點兒時間也確實很難再提高那剩下的半周,畢竟1620已經是餘樂目前能力的天花板。
不過歐洲杯的高分給了餘樂新的方向,他應該研究出一些隻適合自己的動作,在柔韌性技巧的基礎上,開發出更漂亮的空中動作,很有可能會成為接下來比賽的拿分點。
東道主選手在本國比賽更有優勢,這一點餘樂是相信的,但並不是說就一定能夠拿到金牌。
自己的一個小失誤,或者是對手明顯更強的時候,就算裁判也不能硬把東道主推到冠軍上。
當然,前年的夏季奧運會,那東道主體操選手一腳踏出墊子的冠軍,靠的純粹就是不要臉了。
這種明顯的偏頗,幾十年也沒有一次,隻能說人類的底線果然參差。
餘樂心裡還是有爭奪冠軍的念頭。
哪怕這很難。
然而比賽什麼時候不難呢?任何國家舉辦比賽,都有東道主選手出現,難道隻能自己國家舉辦比賽的時候,才去考慮拿冠軍嗎?
餘樂將近兩天的時間,都在開發適合自己的摸板技巧,在來到米國的第六天,隔壁的賽場終於開放了。
這次大賽方隻給了兩天的適應時間,第一天賽場適應,第二天還有一個簽錄流程,所以隻有一天半。
早就把賽場和雪質掌握了個七七八八的餘樂,在第一次滑上賽道的時候,就有一個還算不錯的表現,提前編好的路線也都可以完美掌控。
華國隊最強的是空中技巧,就是周曉陽和孫毅來滑比賽,在跳台區域的表現都很好。
餘樂出色的地方是他不偏科。
街區控製力一點也不輸跳台區,所以無論賽場怎麼變,就算是全部上街區,六個賽點,他也不會滑的太差。
這場比賽的四個街區,完全就不是事。
在第二次滑完賽道下來的時候,餘樂從選手通道走過的時候,看見了一名穿著一套藍色滑雪服,鼻子凍的紅彤彤的男孩。
眼睛瓦藍,金色的頭發被微風吹動發梢,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的時候,餘樂瞬間就認出的對方的身份。
同時福至心靈,終於想起了為什麼視頻裡的男孩有種莫名的眼熟。
七月份他在利智參加“全能邀請賽”的時候,一個少年好幾次出現在他眼前,臉上的雀斑像是一個醒目的符號,與眼前少年的臉重合在一起,敲開了餘樂的記憶大門。
“亞瑟?”餘樂走到他麵前,叫出他的名字。
少年眼睛迸發出耀眼的光芒:“你好,餘,我是亞瑟·蘭德,我們見過,你還記得我!太好了!”
餘樂必須感謝那靈光一閃,不然現在他就是一張茫然臉了,不像現在,他從容回答:“是的,我們在利智見過,你現在的滑雪鏡還是當初要借給我的那一個嗎?”
亞瑟搖頭:“那個滑雪鏡我帶來了,我可以和你換你的隨身物品嗎?你的帽子好不好?貼身的這種毛帽子,會留下你的氣味。”
“……”餘樂突然無言以對,這小孩兒是癡漢嗎?還要氣味?
亞瑟察言觀色:“不可以嗎?或者你的手套?”
“……”手套會留下手味?洗手液的味道?
“那圍巾?”
“……”圍巾也……在亞瑟說出要襪子和內褲這類瘋狂物品之前,餘樂不得不說,“我也有個暫時用不上的滑雪鏡,如果你願意交換的話,可以作為我們友誼的象征。”
“滑雪鏡是你用過的嗎?”少年眨著閃亮的藍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第一次發現自己魅力大的有點不敢要的餘樂,深深地沉默。
亞瑟官方年齡15歲,可以參加洲際杯的比賽,這是他除了世青賽外,可以參加的最高級的比賽。
所以這次會出現在餘樂眼前並不意外,他就是來適應賽場的。
少年有著真實年齡一樣的天真純粹,他顯然對餘樂有種獨特的喜歡,從餘樂主動打招呼那一刻開始,就有了一個“小尾巴”。
雖然餘樂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裡,被這小孩兒看上了眼。
亞瑟說:“因為餘的滑雪真的很漂亮,你會在橋上站起來,還可以做很美的空中動作,你是全世界坡麵障礙技巧裡最獨特的那一個,可以親眼看見你的比賽,我實在太高興了。”
雅克在一旁笑:“那恐怕你要先練跳水。”
誰知道亞瑟卻說:“已經在學了,但教練告訴我,我很難達到全國第一的目標,更何苦我還要練習滑雪。”
餘樂無奈:“個人風格和個人經曆,以及心態狀態都有關係,你應該發展自己的個人風格。”
亞瑟堅持:“但我覺得你這樣就非常好,是我想要的。”
一旁的比利撇了撇嘴,一個人滑了下去。
亞瑟不以為意,隻是纏著餘樂:“你會做歐洲杯的新動作嗎?我可以跟著你一路滑下去嗎?放心我不會影響你的訓練,我隻是希望可以學習。”
餘樂:“……”
明目張膽的山寨,是不是當他沒有脾氣?
但是小朋友語氣真誠,期待值拉滿,最重要的,是他還要訓練,攔不攔著亞瑟對方都能看見。
坡麵障礙技巧還在高速發展期,鼓勵創新完善,彆說裁判樂於看見選手們瘋狂內卷,就是其他體育項目也是你抄我我抄你,大家一起抄,壓根就沒有專利這麼一個說法。
除非能夠做出隻有自己才能完成的動作。
餘樂想想亞瑟在全米比賽上完成的“空中樹杈”,又把鬱悶的情緒給壓了下來。
想看就看吧,還真能把彆人的眼睛遮住怎麼的。
無奈的餘樂在心裡歎口氣,雖然沒有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但也沒有拒絕。
在看了一眼仿佛什麼都懂的雅克後,餘樂從出發點滑了出去。
身後,是“小尾巴”滑雪的聲音。
“唰唰唰——”
這催命的,都快不知道怎麼滑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