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餘樂到了賓館後,行李放下,第一件事就是請假外出。
路未方問他:“去天壇公寓?”
餘樂說:“去醫院看柴教。”
“……”路未方沉默兩秒,“柴總沒白心疼你,去吧。”
京城這地方餘樂還挺熟的,沒費勁地就找到了柴明入住的醫院。
這醫院他之前來過,就是柴爸爸為他摔暈過去那次,也是在這裡治療,聽說主治醫生是柴爸爸的老朋友,還是國內很有名的腦科醫生。
現在是下午四點,在大熊國的時候差不多該是上床睡覺的時間,餘樂拎著路上買的東西,一路往療養科去。
療養科設在第二住院大樓,環境比第一住院樓好,人少清淨,還一人一間屋,屋裡冰箱電視洗衣機都有,一日三餐直接送到屋裡,日常看護都是人美心善的護士,仔細照顧著,比賓館住著都不差。
但到底是醫院。
這地方孤零零一個人住著,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餘樂打算這幾天都在這兒陪著,等程文海休假結束回來他們兩個人換班,到時候自己再回家陪陪父母。
因為早就知道房間號,餘樂奔直過去,到了地方見門開著,探頭一看,屋裡有人。
一對三十多歲的年輕夫婦,帶著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兒,女子在剝水果,男子和柴明坐在沙發上說話。
餘樂一探頭,就被他們看見了。
柴明臉上露出笑容,開口卻是對那小丫頭說話:“苗苗,你不是想見餘樂哥哥,他來了。”
小姑娘眼睛發光地看著餘樂,精神抖擻地像個神氣的小老虎,“噌”一下站起來,三兩步衝到了餘樂麵前,仰著頭看的格外專注。
餘樂被看的都有點兒尷尬。
“柴教。”餘樂放下手裡的東西,見屋裡有人,有點兒小小地局促。
柴明臉上有點兒為難:“你們年紀差彆也不是特彆大,要不還是平輩兒吧,這是你李哥,王姐,苗苗喊餘樂叔叔。”
“……”平白長了輩分的餘樂,“李哥,王姐。”
兩人早已經起身,握著餘樂的手:“你好餘樂,恭喜你拿了冬奧金牌,苗苗很喜歡你,她現在京城市體校裡練滑雪,最喜歡的就是坡麵障礙技巧,你可是她偶像。”
苗苗忙不迭點頭:“我特喜歡坡麵障礙技巧,我可喜歡去上課啦!就是……最近訓練開始拉筋。”
“……”成功改變一個行業的餘樂默了。
這一家三口在病房裡待了很長時間,還拎著燉好的補湯過來,又叫了不少菜,在屋裡吃了一頓晚飯。
餘樂本來就倒時差,飯菜下肚更困,哈欠連天。
柴明說:“行了,都回去吧,我這是療養,不是生病,晚上自己看會兒電視就好。”
頓了頓說:“你們最近也辛苦了,孩子還在讀書,又有訓練,彆總帶到我這裡來,畢竟是醫院,餘樂他們回來就有他們陪著,彆再過來了。”
兩口子連連說不麻煩,但也沒堅持明天過不過來這事兒,收拾好飯盒隻說過兩天燉了湯給拎過來,然後和頭重腳輕的餘樂一起出了門。
苗苗脆生生地說:“柴爺爺再見!”
在電梯裡,餘樂忍不住又打哈欠,卻聽見王姐說:“柴叔叔的傷是為了救我和苗記苗留下的。”
餘樂後半截的哈欠打不出了,定定地看著一臉愧疚的王姐。
這是一個說起來很平淡,實際上卻很驚心動魄的故事。
苗苗練滑雪,柴明受京城市體校滑雪總教練的邀請,給孩子們上了個啟蒙課。結束的時間比預料的晚,趕著回家做飯的母女倆追著公交車闖過了紅燈。當時被邀請去隔壁街餐廳吃飯的柴明就站在路邊,眼看著一輛刹不住的車朝著這母女兩人撞過去的時候,他把人推開了。
飛出去的身體和重重落在地上的腦袋,血流了一地,柴明差點兒當場沒了。
自那以後,苗苗父母就一直和柴明有聯係,每次柴明來京城療養,都是這一家三口在照顧。
柴明是為了救人才出事,還拿了那年的好市民獎章,雖說身體不好了,但因為這英雄舉動,體育局從上到下都給了他足夠的支持,因而柴明養傷半年,回去後還是國家隊的總教練。
那時候局裡覺得總教練主要負責的還是統籌工作,也不需要每天跑雪場裡帶訓練,就當給柴明安排一個養老的去處,繼續發光發熱。
誰成想,柴明涅槃重生,培養出了自由式滑雪隊的“黃金一代”。
三金一銀的成績啊!
餘樂和李哥一家三口在大樓下的院子裡慢慢走,王姐擔憂地說:“那天我聽醫生說,建議他以後還是不要來回奔波,他沒答應,我有點兒擔心。”
餘樂點頭:“奧運會結束,也就沒那麼忙,有什麼外訓路教他們也能夠代勞,我回頭看看能不能定下隊長這個位置,能幫一點是一點。”
“不耽誤你訓練嗎?”
“我會協調的。”餘樂說完,不想再聊這件事,轉頭去看苗苗,“回頭兒陪你滑雪玩。”
“嗯!”苗苗點頭,“餘樂哥、叔叔再見!”
餘樂上了車,昏昏欲睡的時候想:柴爸爸受傷的原因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自己隻是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嘴是因為車禍,就沒有再去打聽過,沒想到卻有這樣的一個故事。
說起來也是緣分。
柴爸爸要不是受傷,就不會在京城養傷,也不會負責那年的選訓工作,自己固然會陪著程文海出現在訓練場上,但沒了柴爸爸的堅持,想必那時候的自己自以為還有路走,絕不會轉項。
也就不會有這一枚寶貴的奧運金牌。
接下來幾天餘樂有點忙。
除了去陪柴明,回來了還得和丁瓚他們胡吃海塞一番,奧運會結束,終於不用忌口。
白天黑夜都有安排,以為就這樣一直到總結表彰會後,結果魔都隊的李教練跑過來一趟,說是魔都那邊也有個表彰會,還有套房子在會上頒給他呢。
餘樂“嗬嗬嗬”地蒼蠅搓手,樂死了。
冬奧徹底結束的一周後,所有冬奧代表團的成員都穿上統一的隊服,去了大禮堂。
也是人生第一次,餘樂見到了那位經常出現在新聞聯播上的老人,被鼓勵,被讚揚,餘樂眼皮子淺,差點兒又落淚。
從大禮堂出來,餘樂搓著自己剛剛被握過的手,突然覺得自己好了不起,竟然一件件地做成了這麼記多大事。
簡直就是……鬥誌無窮啊!
餘樂找到柴明,問:“咱們什麼時候恢複訓練啊?我覺得1800可以多練練。”
柴明掀起眼皮子看他,開口說了一句風馬不相及的話:“葉璽打電話來和我說,想退役。”
“?”
柴明又說:“進入新的奧運周期,還是咱們華國的奧運周期,國家給的任務是補全冬季項目的短板,我們的短板很明顯,障礙追逐絕對算一個,你要不要試試障礙追逐?”
“……”又來?!
餘樂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柴明嘴裡聽見讓他去滑障礙追逐的建議。之前為了奧運會,餘樂堅定不移地拒絕了,但如今奧運會結束,好像當初的借口也就跟著沒用了。
“坡麵障礙技巧和大跳台這個周期開始合並,我已經兩個項目了。”
言下之意,還是不那麼想滑。
柴明沒搭理他,隻是繼續說:“其實運動員缺口不算什麼,關鍵還是教練員缺口。上次局裡開會,讓我們自己擬個名單,不計代價的引進優秀教練。”
頓了一下,柴明歎氣:“說是這麼說,但價錢實在有點兒太高,這些優秀教練我們不可能一直聘請,他們留下的時間非常有限,有些人的合同說不定隻有一年。”
說道這裡,柴明轉頭去看餘樂:“我需要靈性點兒的隊員去參加訓練,在有限的時間裡學到更多的東西,並總結出更核心的技巧,除了你,我想不到彆人。”
餘樂眨眼。
就是……偷師?
不,也不是,這行為怎麼形容呢?
大概就是有限的時間裡儘可能的掏空對方的庫存,如果可能最好多換幾個教練啥的,去糟糠取精華,為自由式滑雪開拓更多路數……嗯,絕了的性價比。
餘樂覺得臣妾做不到。
他確實在滑雪上有點兒天賦,但也就是個普通人,他還有自己的訓練要做,他也想蟬聯個奧運冠軍啊。
柴明拍拍他的肩膀,往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小聲說:“這事兒你和白一鳴談一下,看他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白一鳴打定了主意要讀書啊!!
餘樂斂目想了一下:“您覺得白一鳴會感興趣?”
柴明背手:“不確定,但和好朋友去完成一件很特殊、很有意義的任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
說完,想了一下,又說:“老白都哭到我麵前了,白一鳴要休息一兩個月半年的還好說,但一兩年時間太長了,對他自身和心態影響都很大。不如一邊休息一邊修煉,也算寓教於樂。”
鬼的寓教於樂!
你們這些壞老頭就是掌控欲強!
但這事兒餘樂說的不算,他確實需要問問白一鳴,未必不能打動對方。
所以上車之後,餘樂和白一鳴坐在了一起。
白一鳴也來了,也必須來,哪怕他死活要離開,今天也得露麵。
這段時間餘樂和白一鳴就見過一麵,那次見麵竟然無話可說,對方的堅持自己清楚,對方的希望自己也清楚,於是說什麼好像都帶了一點色彩,最後兩人聯網打了三局王者,被殺的灰頭土臉&3034記0;散了。
今天再坐在一起,餘樂帶著特殊任務,所以也開口直言:“你爸答應了嗎?”
白一鳴坐在靠窗戶的位置,早春落在瓷釉般的臉上,睫毛的長度一點都不輸給雅克,聽見餘樂的問話,他的睫毛像個小簾子似的擋住了眸底的神情,一副閉門謝客的姿態。
但到底白一鳴還是給出了回應。
點了一下頭。
白一鳴說:“他說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沒答應,又吵起來了。”
“……”餘樂無語,真心服了白會長。
不說一兩年的時間嗎?怎麼到了他嘴裡,對折又對折了呢?
就不知道叛逆期的孩子不能逼,越逼反彈的越厲害嗎?
白一鳴轉眸,極黑的眸子看著餘樂:“什麼時候回家?”
“等程文海回來的,柴教這邊兒需要人陪著。”
“你回家的時候我跟你過去玩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