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子神色恍惚的離開書房,轉身去了後院的鍛鐵房,老侯爺也在鍛鐵房旁邊搭了一間房子,近來吃住都在那裡。
天色已經晚了，寒氣漸漸浸了上來，一路上花木扶疏，春蘭吐芳，很多小巧玲瓏的紅燈籠掛在花枝上、樹枝上、廊簷下，朦朧又喜慶。可惜明世子沒有心思欣賞這般的美景，他這會兒都覺得心顫的很。
隻憑區區兩冊賬薄就能推斷出侯府的私兵養在哪裡,且能推出養了多少,還說他太過膽小，區區五百有什麼意思,要養就養一萬。養兵一萬？他是想都不敢想呐。祖宗，那賬薄彆人看了幾遍都沒看出問題來,就那丫頭，翻了一遍就看出了藏在裡麵的玄機。
想當初，他學會看賬薄還是老賬房特意教了幾天的,唉……
過了長廊，轉過小園,鍛鐵房裡叮叮當當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明世子不由的心下詫異,都這個時辰了，誰還在這裡？
按說這個時辰，隻有老侯爺和青柏在這裡,但是這兩人，都不是勉力掄大錘的人，也就這麼想了一下，他就不去想這個問題了，因為無關緊要。
但是當他走到門口，看到一個小小的熟悉的人影後，明世子突然明白為什麼青鬆會頭疼了……比他腰身偏高那麼一丁點兒的小人兒左手夾著一隻笨重的鐵鉗，右手掄著一隻快有她頭大
的錘子，掄的虎虎生風，左手還在忙個不停，兩手配合的特彆默契，可見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乾了。
現在彆說青鬆了，就是他都開始頭疼了，這丫頭，前腳才將給他出了個驚嚇，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這後腳又給他來了個驚嚇，真是，他這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老爺子去哪兒了呢？怎麼就不管管這丫頭呀，一個閨中貴女沒事就掄著鐵錘玩兒，像話麼？
等走進去後才發現，爐箱上麵的一個鐵匣子裡已經有半匣子又細又短的鐵箭，這些細小的鐵箭幽幽的發著冷光，箭頭處有一個空心的小洞，卻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讓他心存疑惑的正是這些小箭，這般細而短的小箭，決對不是普通小弓箭或是小機弩能用的著的，當然也不像玩鬨用的玩意兒，這個可比小八小九整天玩兒的那些箭枝危險多了。
“小五兒，你打出來的這些東西準備怎麼用？”
青嵐停了手上的活計，揉了揉肩頭，她現在年歲太小，弄這些還有些過於勉強，這箭枝子也不過是勉強能用而已。
隻不過，明世子即然問了，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他遲早都得知道，而且明世子這人對事情的可接受度更高。於是便回答：“這是袖箭，就是裝到胳膊肘上用的，那個小孔是藥孔，想裝什麼藥就裝什麼藥，麻藥毒藥隨便選。你看，就這樣，隻要藏在衣袖中，用的時候往這裡一按，咻，就出去了。等我安裝好兩套後，就勞伯父給我爹娘送過去了，這是特意給他們打造的防身武器。”
明世子頓時有些腿軟，他今天受到的驚嚇實在是太多了，他現在特彆理解兩個兒子，真的。
他這會兒是特彆想把妻子叫過來，讓她看看這丫頭的折騰勁兒，看了小五兒，她就該特彆滿意小女兒的性子了。
乖巧一些，柔弱一些，真的挺好。
他這時突然有點兒為難，關於私兵的事情很重要，可他更想看看青嵐所說的袖箭到底是何物。
仔細的想了想後，乾脆把青嵐寫的那張紙條收起，反正這事也不很急，青嵐正好在這兒，問著也方便，還是先滿足他的好奇心為重。
青嵐讓吉祥回去把她放在枕頭前的一隻小黑匣子找來，那裡麵有她已經組裝好的一隻袖箭。
吉祥出去了，明世子趁機問出了他的問題。
“你是怎麼從賬薄上看出問題的？”
青嵐撂開手中的精鐵箭，這東西，少加了隕鐵石，多少有些不合心意，不過，湊合著用吧。
擦過手後，她才回答說：“那不是明擺著麼，每年的產出收入是個定量總額，加上上一年庫存的結存，它應該與當年的各項支出和庫存數加起來是相等的。賬薄上平白無故的多了那麼多不合理的支出是一方麵，完了庫存數還對不上又是另外一方麵，兩相一結合，那麼少了的那部分去了哪兒不就很明顯了？下河莊送來的賬薄是被抹平了，可是和府裡的總賬一合計，漏洞就出來了……按每個人每年耗費二十兩算，莊子上起碼有五百人。看數據而已，就這麼簡單。”
明世子啞口無言，看數據而已？說的多簡單呐，他看賬薄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這裡麵還有這種玄機。
青嵐就知道他肯定不太懂，但是，說的深了，他更不懂，索性還是不說了。
借貸賬薄是很好用，可在這裡明顯是行不通的。既然行不通，那就彆亂折騰了。每個老賬房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記賬方式，要讓他們丟開原有最熟悉的方法去適應一種新方法，太難了。最重要的是，賬房的服務對象們也看慣了自家賬房的記賬方式，換了一種方式，他們恐怕也會看不懂。看不懂，那自然也會棄之不用而就他們更熟悉的方法。
有些東西，先進半步可稱為進步，先進整整幾步那就叫不合時宜，異想天開。
明世子還想問關於收入支出庫存等等相等的問題，恰在這時，吉祥回來了，他就沒問。
吉祥將匣子交給青嵐後就出了屋子，這種場合的話語，顯然是她不能參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