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蔚和百裡風簷從前沒見過慕始青, 此刻也並未太過驚訝,隻當是裴斂尋來的幫手。
隻有澹台無離,眸色驟然沉了下去, 瞳孔中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光——他這輩子從未想過, 慕始青居然也會背叛他。
慕始青見到澹台無離的表情,眸中不由得顯出一縷痛色,但他很快還是閉上眼,並未解釋, 隻淡淡對楚蔚道:“你把人留下, 我今日便饒你一命。”
楚蔚見著龍氣便猜到了慕始青的身份,這時他唇角微微一挑,冷笑道:“你做夢。”
慕始青微微歎了口氣, 抬手便凝出一道金光,直直地朝楚蔚麵門推去!
楚蔚側身一晃, 避開了慕始青的龍氣,自己則是趁勢抖出了軟劍, 凝結劍氣,轉守為攻,刺向了慕始青的心口!
慕始青見到楚蔚身上散發出的氣場,眉頭微蹙, 並未直接對上楚蔚的鋒芒, 而是略略閃開,手中招招都不離澹台無離。
與此同時,慕始青還冷冷道:“我隻是要帶無離走,絕不傷他, 你——!”
話音未落, 慕始青的側臉便被楚蔚淩冽的劍氣給削出一道血痕。
慕始青瞳孔驟然收縮!
見到慕始青受傷, 楚蔚徑直逼了上去!
澹台無離的眸色卻沒有絲毫震動,因為他已經看出來——慕始青的狀態不大對勁。
可即便是看出了這一點,澹台無離卻並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而是緩緩從懷中摸出了那一塊龍骨。
他將那龍骨放在指尖細細摩挲了一下,很快便發覺那截龍骨上已經出現了很多細不可見的小裂紋。
龍骨是同慕始青本體的龍骨一起的,同聲同滅。
澹台無離眸色一暗,忽然便對一旁針鋒相對,卻仍是忌憚著對麵情勢的百裡風簷和裴斂二人冷冷道:“風簷,抓住裴斂。”
澹台無離這句話一出口,便是他昔日清冷中略帶威壓的嗓音,雖然百裡風簷先前心頭還異常不是滋味,但聽到這話仍是心頭一震。
接著百裡風簷長眉一挑,就拔出了背上的長劍,直指裴斂!
裴斂見狀,不疾不徐地一笑,伸手輕輕拂過麵具上垂落的銀色流蘇,輕聲道:“果然還是師尊最了解我。”
說完,裴斂掌心忽然射出無數白色的絲線,那白色的絲線拉扯著他的手腕,急速後退——
百裡風簷心頭一沉,連忙追了上去。
慕始青這時眼見快要敵不過楚蔚,百裡風簷又朝裴斂發難,慕始青眸色一冷,忽然渾身散出一陣刺眼的金光,那金光直接化為一條金龍的虛影,就這麼當頭朝楚蔚壓了下去。
明顯是想用威壓逼楚蔚就範。
澹台無離見狀,薄唇抿緊,下意識就默默抓住了楚蔚的手臂,試圖讓楚蔚離開。
可楚蔚卻冷冷一笑,抬劍徑直衝著那道金龍虛影迎了上去!
對上如此滔天威勢的龍氣,楚蔚掌中長劍早就一寸寸在空中碎裂開來,化為齏粉,可他握劍姿勢依舊保持著,有一道更為灼目的金光竟是在他掌中依著那碎劍的姿態化為了一柄極為鋒銳的氣劍,直直對上了慕始青那道龍氣!
轟然巨響!
山川大地都在兩道龍氣的對撞中震顫不已!
楚蔚和慕始青幾乎同時是被這兩股強大的勁氣給震了出去,但楚蔚卻並未跌落,他在跌落之前,神識化光,竟是一下子便護住了澹台無離和他的周身,兩人被這金光緩緩護住,絲毫沒有受損,就這麼慢慢從空中降落了下來。
慕始青則是無人相助,硬生生撞在了遠處的山壁上,竟是山壁都被他撞出了一道凹坑!
聽到那聲巨響,澹台無離自楚蔚懷中略略抬起眼,看到慕始青的情狀,他眸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擔憂之色。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背後生寒,再也產生不出同情來了。
慕始青撞在那山壁上,神情委頓,可很快,無數長蛇,毒蟲便窸窸窣窣從山壁的縫隙中鑽了出來,包裹著他,將他抬走了。
楚蔚對上慕始青並不覺得害怕,但他從小見到毒蟲便覺得惡心,這會臉色微微發青,卻也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這時,裴斂的一聲低笑輕輕響起,百裡風簷也悶哼一聲,連退幾步,按著掌中長劍,退到了楚蔚和澹台無離身旁。
三人同時看去,竟發現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無數毒蟲圍繞在裴斂周圍,裴斂這時就坐在一隻巨大的毒靈蛛身上,麵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冷笑,靜靜凝視著這邊。
“小師弟真是好機緣。”裴斂微微一笑,說這話的時候,他又將手輕輕一招,昏迷的慕始青便被毒蟲們拖著來到了他的身旁。
見到這一幕,澹台無離眸色又沉了幾分:“你偷了始青的龍骨。”
龍骨是慕始青的身體本源,偷了龍骨,等於偷了龍魂。
難怪慕始青方才那麼聽裴斂的話。
可裴斂究竟是從何找到慕始青的龍骨的?
裴斂並沒有回答澹台無離的話,隻神色平靜地問:“師尊要不要同我走?”
澹台無離:“不可能。”
裴斂淡淡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昏迷的慕始青:“你不管他了?”
澹台無離:“與你無關。”
裴斂露出幾分掃興的神色,勾了一下唇,便道:“師尊好無情。”
楚蔚這時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挑,掌中靈氣凝聚,想要趁機發難,卻被澹台無離不動聲色地按住了。
而裴斂自然也感受到了楚蔚身上的氣息,這時他微微一笑,便道:“罷了,既然今日我們誰都為難不了誰,那就還是等改日吧。”
說完,裴斂忽然從毒靈蛛身上慢慢站了起來,朝著那懸崖底下就是縱身一躍!
無數毒蟲也跟隨著他的腳步,窸窸窣窣迅速爬了下去。
百裡風簷還沒反應過來,迅速便縱身飛到了那懸崖邊。
可等他往下看的時候,懸崖下麵隻剩下濃濃的霧氣和翻湧的毒蟲,哪裡還有裴斂的蹤跡?
咬了咬牙,百裡風簷有些失望地抬起頭。
但等他轉過頭,看到楚蔚將澹台無離靜靜從懷中放下來的場景時,神色也瞬間變得極為古怪,古怪中還透著一絲發冷。
見到百裡風簷的表情,澹台無離並不意外,這時他慢慢走過來,看著百裡風簷,平靜道:“說來話長,回去之後,我再同風簷你細細解釋。”
百裡風簷咬了咬牙,正想質問,一旁的楚蔚卻忽然悶哼一聲,按著頭微微彎下了腰。
百裡風簷話還未出口,澹台無離便已經轉過頭去,扶住了楚蔚,低聲略帶一絲焦灼地道:“受傷了麼?哪裡疼?”
楚蔚啞聲道:“頭疼。”
澹台無離抿了抿唇,微微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百裡風簷一眼,輕聲道:“風簷,有勞你了。”
看著澹台無離那雙略帶焦灼的黑湛清眸,百裡風簷怔了一下,心中方才憋著的那口氣便一下子泄了。
過了半晌,他一言不發地走上前來,架起了身體虛浮的楚蔚,便召出了飛劍。
澹台無離扶著楚蔚上了飛劍,等兩人站好,他默默站了上去。
百裡風簷麵無表情地禦劍而起。
長劍載著三人,就這麼秘密回到了京都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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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澹台無離的意思,三人並未直接回宮,而是悄無聲息地去了國師府。
這次裴斂能夠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讓他們陷入這種境地,顯然是有備而來。
先前的宮內刺殺,昌平長公主之死的疑點幾乎都落在裴斂身上。
不可能沒有內鬼。
這個時候貿然回去,等同於自投羅網。
反倒是國師府,有著澹台無離先前境界未跌落時布置的重重機關,即便裴斂猜到他們會來,一時半會也未必能攻得進去。
進入國師府後,澹台無離一直微微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百裡風簷先扶著楚蔚從飛劍上走了下來,澹台無離也慢慢走了下來。
澹台無離此刻心中還有個疑問,可他看著楚蔚蒼白的臉色,終究還是沒有把那個疑問說出來——因為那個疑問,楚蔚也未必能解答。
那就是……楚蔚方才用的龍氣,究竟是源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