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判決書根本不是殷無玄下的,執行者也不是殷無玄,畢竟他對整件事完全不知情。判決文件應該是被誰動了手腳,可是哈羅德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樣侮辱他的,想要讓他死的,是殷無玄,是和他一起經曆了那十年的殷無玄。
殷無玄不敢去想那個時候哈羅德會有多絕望,該會有多恨他。
哈羅德信了那份文件,所以即使可以掙紮,可以自己,他仍是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份屈辱,就隻這是因為是他下的判決。
執行者也是他。殷無玄不敢去想,哈羅德承受這一切是不是就是想在死前見他一麵?
哪怕這一麵是他被殺死,被改造的時候。
哈羅德大概隻是想要見他一麵,想要當麵質問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可哈羅德到底也沒見到他,而是死在了非人的、屈辱的折磨中,而他也以為對方升了官,不願意見他,便也從沒探究過哈羅德究竟怎麼樣了。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錯過了哈羅德的‘死亡’,這個由他親手造成的‘死亡’。
殷無玄再也支撐不住理智,心中撕心裂肺得疼,無法抑製地低低嘶吼起來。男人捂住自己的脖子,一邊貼心地放出了一個精神力的屏障,不讓這邊的景象泄露出去。
男人又輕飄飄地丟出了一個問題:“你知道嗎?回溯中那個人說宇宙裂隙會吞噬人的‘魂’。”
他麵容冷淡著,說了最後一句話:“最後一個問題,你猜,你能完好無損地從宇宙縫隙中出來,你的代價是誰替你承擔的?”
男人終於沒了一開始那種甜膩古怪的笑意,眸色怠惰地扭開了頭,似乎累了一般。
殷無玄的眸子微微瞪大。
為什麼宇宙裂隙那十年之後,哈羅德閉口不談約定,為什麼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為什麼不再出團體的任務,為什麼逐漸淡出了他的世界……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可是早已為時已晚。
這樣活下來的哈羅德,該有多痛苦,痛苦得寧願選擇忘記所有的事情。
殷無玄神情麻木麵色蒼白地走了,那身形竟宛如行將就木的臨死之人一般,全憑著一口氣撐著。
他走後良久,黑蚺似乎才發現這邊的情況一般,男人也撤下了精神力屏蔽。
黑蚺熟稔地開口道:“你給他說了那件事了?”
男人,也就是紅狐神情微微一僵,他剛才演得太上頭了,忘了這一茬了。
實際上黑蚺是想要告訴殷無玄奈爾有問題,讓他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但回溯直播後花鏡的那句調侃的話老是回蕩在他的耳邊,他覺得對著殷無玄太過尷尬了,這才讓紅狐替他來說這件事。
他看著紅狐這樣的神情不免疑惑道:“怎麼了?剛剛就見你們聊了好久,這不就一兩句話的事情?”
不至於聊那麼久吧?
紅狐微微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就,我稍微自己發揮了一下,適量加工、誇張了一部分事實……”
實際上是過度胡編亂造了大部分的事實。
黑蚺挑挑眉:?
紅狐急忙道:“不過你可以完全放心,你動手吧,殷無玄絕對不會有太大反應的!嗯……至少不會太生氣?”
黑蚺愈發不懂這兩人究竟交流了什麼,但是紅狐這樣說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點了點頭,眸色微沉。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動手了。
-
晚上。
殷無玄手上拿著一份文件,來到了老貴族的家裡,他是來離婚的。
經過這種事他完全沒有辦法再接著自我欺騙下去了,他不想對不起哈羅德,也不想對不起奈爾,這是最好的方法。
殷無玄不是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他看著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心知這可能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了。
幸而他和奈爾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展,奈爾體質特殊,成婚之後從沒讓他碰過,因而他也沒有標記過奈爾,即使離婚也不會對奈爾有什麼影響。
然而周圍靜悄悄的,隻有愈發濃重的血腥味,離彆墅越近這股味道便愈發地濃烈。
他謹慎地靠近,周圍有一股極為狂暴的精神力,他從未感知過這般混亂的,毫無章法的精神力。一般能有這樣精神力的大多是獵人。
——快要瘋了,或者已經瘋了的、‘報廢’的獵人。
殷無玄來不及想太多,他的身體即刻做好了戰鬥準備,大腦靈活地分析者他接下來遇到的極有可能是一個失去理智的獵人。
他沒過多的驚訝,眾所周知,獵人壽命極短,瘋了的也不在少數。
這本就是獵人的宿命。
然而當他推開門時,卻見到了一片鮮紅的血跡,和那猩紅鮮血中靜靜躺著的,他那溫柔體貼的妻子。
奈爾像是睡著了,安詳地躺在地上。
而殷無玄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提著刀站在奈爾屍體一旁的,居然會是黑蚺。
血跡將對方半個手臂都染紅,可他卻無知無覺一般,冷淡地眸子看著殷無玄。
良久,才有聲音響起。
“他死了。”
“我殺的。”
殷無玄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