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自己那張小小的床上...,腳尖輕輕點著地:“然後呢?他們就會開始害怕,哭泣,所有人在漫長的絕望和痛苦中死去。”
黑蚺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道:“然後想辦法和外界取得聯係,逃出去啊?”
海諾微微眯著眼,有些不適的樣子,那隻外來的眼睛對他而言終歸負擔太大。
他雙手撐著床,有些孩子稚氣的樣子,看著黑蚺,唇邊挑著意味不明的笑:“外界?你覺得,是誰把你、把我們送到這個地方來的呢?”
他轉而用手托著腮道:“我們都是被家族拋棄的孩子,是最不重要的實驗品,離開這裡又能去哪?”
他這般說著,絲毫沒有任何悲傷亦或者是憤怒的情緒,甚至之前還能輕笑著說起這件事,就像置身事外一般。
海諾沒有說他自己,實際上於他而言,即使可以他也不會逃。
沒有彆的原因,隻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他低垂著眸子。
黑蚺神色沉沉道:“總有活下去的辦法。”
海諾望著不遠處三兩結伴的孩子們,看著他們含著希望的眼睛,道:“這些都是貴族的孩子。他們中很多人來這裡之前,連要怎麼自己穿衣服都不知道呢。”
他無所謂道:“那個實驗,除了我,其他人很快就死了。”
“告訴他們真相除了痛苦他們也做不到什麼,隻能一日日煎熬地等著懸在頭上的劍落下。相比於那麼漫長煎熬的痛苦,還不如不告訴他們,讓他們懷有希望,反而還能熬得更久些。痛苦也隻有臨死的那一刻,這樣不好嗎?”
黑蚺默然,他這才發現他們也隻不過是些孩子,可他們麵對的卻是裝備完整,意圖不明的成年人,這場仗本就毫無勝算。
他複雜地看著海諾。
黑蚺忽地意識到,整間房子裡,這個人才是最痛苦、最絕望的人。
他沉著眸子,感受了一下自己自見到那隻蟲族後就隱隱開始躁動的精神力,道:“這樣不好。”
“我會帶你們出去的。”黑蚺道。
對方笑起來,即使僅剩一隻眸子裸露在外麵也依稀能看出幾分日後妖孽般美豔的容貌,“那就謝謝你了。”
他漫不經心道,也不知信了幾分,語氣輕佻,帶著古老的貴族腔調:“小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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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殷無玄的眼前的場景終於穩定下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位置已經處於宇宙裂隙的邊緣地帶,之前一直斷斷續續的耳機此刻也有了聲音。他總算聯係上了軍部。
“可以聽見嗎老殷?你現在在宇宙縫隙的邊緣處,我們能確定你的位置,等一會就過來接應你。”鄔岐道。
殷無玄問道:“黑蚺呢?你們確定他的位置了嗎?”
“這正是我要給你說明的情況。”鄔岐道,語氣凝重:“你現在應該是處於過去的時間中,我們要你,把黑蚺帶出來。”
殷無玄一愣,他不明白鄔岐的話:“帶出來,什麼意思?”
鄔岐那邊頓了頓,有些為難的樣子,他歎了一口氣,還是道:“老殷,你還記得你之前和哈羅德一起進了宇宙裂隙嗎?”
...殷無玄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聽見鄔岐道:“那個時候,他大概是替你承受了宇宙裂隙的衝擊。他的一小半精神力估計裂成了碎片,留在了那裡,依附在了混亂時間中的‘黑蚺’身上。”
精神力這種東西玄而又玄,它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也過太複雜了。
“我們也不清楚這些精神力經過宇宙裂隙的作用會異化成什麼東西。實際上能從宇宙縫隙逃出來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出來的人都‘沒了半條命’。”
“這個體現便是,人格不全,隻有片麵的人格特質,或者是記憶。我猜就是因為缺失了精神力。黑蚺可能是因為隻有一小段留在這裡,所以影響不大。”
鄔岐沉著聲音道:“老殷,你還記得之前回溯中那個神秘人說的‘魂’嗎?我猜他說的可能就是異化後的精神力。也許那些人留在宇宙縫隙中的精神力就相當於‘魂’,沒了‘魂’,他們自然就不完整。”
“所以我想,如果這些遺失的精神力真的是類似於魂魄的東西,那麼他們應該也算是黑蚺的一部分,和黑蚺也算有關係。黑蚺現在在宇宙裂隙深處,定位不到,你把見到的‘黑蚺’帶出來也許會有些幫助也說不定。”
鄔岐補充道:“不過你帶出來的‘黑蚺’極有可能隻有那一段的記憶,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完整的本體。”
說完這些話後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知道真相後他也一直愧疚著,總想著等這件事結束後去和哈羅德道歉,沒想到竟然出了這件事,他心中也不好受。
他垂下眸子,道:“一會我們會加固場景,你就能觸碰到黑蚺了。注意一定要快。”
殷無玄垂著眸子,道:“好。”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麼的後悔,黑蚺再一次地把生的機會讓給了他。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再一次差點崩潰。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的場景居然會是哈羅德作為奴隸被販賣的時候。
男人的下半身赫然已經成了蛇尾,整個人傷痕累累地縮著,那雙眸子中完全找尋不到曾經的絲毫驕傲,隻有一片麻木空洞,手腕被死死束縛著,裸露著半人半蛇的軀體,胸口以下的部位都浸在水中。
殷無玄知道自己動作要快,他強迫著自己走向黑蚺,卻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開臉不去看黑蚺的那條蛇尾。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黑蚺,語氣艱澀道:“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殷無玄的另一隻手早已緊攥成拳。
而‘黑蚺’卻兀地躲開他的手,眸中滿是獸類本能的警惕。
黑蚺在害怕。
殷無玄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和他一樣想要帶走‘黑蚺’的,可遠遠不止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