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蕎和天上的陳小娘說了會兒話, 讓她不用惦記自己,等紙錢燒完她就回正院了。
祖母他們去祠堂了,鬆山書院清明放了一日假, 燕明燁和燕明澤都回來了。再等中旬春闈,燕明燁就要去參加院試了。
燕明軒不在府中,燕明燁是府上唯一的嫡出公子,也要跟著祭拜。在越朝,祭祖一事都是男子去。
燕明蕎是無所謂,她就改族譜的時候去過一次祠堂,上麵那麼多牌位, 她還有點害怕呢。
燕明玉也無所謂,讓她去她都不想去。
但燕明澤是真想去,在他看來, 能去祠堂意味著看重, 可以承祖先的福蔭。儘管燕明燁蠢笨不堪不學無術, 可是因為生在正院,長兄不在, 便是他來。
他小一歲,考上了秀才,但去不得。
好在燕明燁蠢笨,一個十歲還考不上秀才的人, 燕明澤不信父親能有多看重他。
清明第二日,燕明燁就回書院了, 書袋裡還裝著燕明蕎給他整理的筆記。
這是燕明蕎唯一能做的了,她雖然不是按照書院考科舉那樣學的,但是還有傅先生呀。
傅先生當初可是狀元,元及第, 後來為官時也在吏部任職過,儘管已經辭官了,但學過的東西還記著。
燕明蕎借口想知道科舉是什麼樣子、她學了這麼久究竟有何成效,便在傅先生眼皮子底下答了去年、前年、大前年的院試考題。
傅仲宴能察覺出來,學生是為了自己兄長,他已經辭官多年,現在沒有朋友在吏部任職,並不知道卷宗內情,不算透題,所以教教自己的學生也無妨。
院試總共兩科,一科考五經禮轉,都是書本上的內容,死記硬背也能考出不錯的成績,但難就難在書目多,篇幅長,就算日日背誦也難免有疏漏之處。
不過燕明蕎記性好,這些書目都看過,這一科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二科考作文章,多是針對水利、屯田寫,有兩年考過律法。如今考生寫文章多是照葫蘆畫瓢,但是若能寫出言之有道的良策,也能讓閱卷考官耳目一新。
燕明蕎看書多,哪一方麵都有涉獵,寫這個也不難,難的是,不是她去考,是兄長去考。
傅仲宴看完燕明蕎的卷子,點了點頭,若在盛京考,興許能考個案首回來。
可惜是女兒身。
若燕明蕎知道傅仲宴怎麼想,她會說不可惜,一來在她前麵後麵,也有許多才學出眾的姑娘,她何其渺渺,擔得起一聲可惜。
二來,她也沒那麼大的誌向,而且不科舉也能做彆的,她做生意就很厲害。茶葉生意現在已經開始做茶包了,也有進展的。
燕明蕎揚著頭問傅先生,“先生,寫文章這科有沒有什麼法子啊。”
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進步神速。
傅仲宴捋了捋胡子,道:“我給你找幾篇好文章,多看看彆人怎麼寫的,考試的方向也就那麼幾個,多多累積,考試的時候就不會手忙腳亂,不知如何下筆了。平日裡你也不必拘泥於書本,書是人寫的,可以多看看彆人的文章。那樣你會知道,山外有山,樓外有樓。”
傅仲宴的意思科考寫文章有框子,要引經據典,不能一篇空話,心裡有了框架,寫的時候就不會犯怵了。
明蕎聰慧,多看書眼界寬了,沒壞處。
燕明蕎恭恭敬敬道:“先生,學生明白了。”
傅仲宴不可能手把手教燕明蕎怎麼答題,但燕明蕎會自己翻書寫一些,然後給傅仲宴看,傅先生說行,才能拿給二哥哥。
這份筆記對燕明燁來說,就和久旱逢甘霖差不多。
燕明燁拿到筆記的時候連說了好幾聲好妹妹,但那樣子不像誇妹妹,而是像在拜菩薩。
燕明蕎認真道:“那二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看,還有啊,這個給楚錚也看一看。你好好考,不管結果如何,隻要用功了就好。”
當然,還是考中了最好。
燕明蕎來燕明燁院子送的,他院子布置也簡單,書房牆上還掛著以前玩的弓箭、木劍,百寶閣上擺著蟈蟈籠子,金的銀的都有,可見燕明燁以前多貪玩。
但現在燕明燁頂多是看兩眼摸一摸,自從燕明軒落榜之後,他再沒有玩過。
就算沈氏不說,他也不打算再玩下去了。
母親說得沒錯,大哥承擔的太多,他不能讓大哥自己擔著這些。
所以,燕明燁願意用功。
但幾年的荒廢不是一兩年的努力就能補回來的,燕明燁是機靈,但真能一下子就學會,那人人都如他一樣了,先玩幾年,然後猛學,也能考不錯的成績。
最著急上火的時候,燕明蕎給了這樣的筆記。
燕明燁翻著看了看,“是有用的,比當初元景兄給我的還有用。”
燕明蕎心道那當然了,沈元景就算再聰明,那也是一個人,傅先生基本沒管過他,她呢,一直有傅先生教的,而且,這都是傅先生看過的。
“你就好好背,還有幾日,就當是臨陣磨槍了。”
燕明燁道:“放心,我叫著小世子一起看。”
燕明燁希望楚錚也能考中。
他和燕明澤不一樣,以前他傻的時候,還真問過燕明澤問題,但沒有一次告訴的。燕明澤是生怕彆人比過他,平日在書院,有人請教他題目他都說不會,稱自己不看書愛玩,但私下裡學得比誰都認真,每每考試比同窗考得都好,然後便說運氣好罷了。
這種人不能說做的不對,但就是讓人膈應,正月回書院,燕明燁就是學著燕明澤的樣子才那樣說的,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考不上明年再來,考得上就說他也要跟燕明澤說就是運氣好。
書本燕明燁不吝嗇給楚錚看,反正是明蕎給的,“你告訴母親,我會用功的,但我若是用功還考不上,叫她不要太失望,我明年再考就是了。”
燕明蕎感覺二哥哥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就像個哥哥了。
初五到月中,也就還剩十日,燕明燁身上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回了書院。
燕明蕎把人送走,趁著清明最後半日假,帶著林棗出門了,她得去莊子看看茶包做的如何了。
林香要替她管鋪子裡的事,眼下能用的隻有林棗,雪竹晴日則接替林棗管屋子裡的事。
林棗很久之前就羨慕林香能夠跟著姑娘出門,能見世麵幫著姑娘做事了,如今可算輪到自己了,事事無比認真。
不懂之處會問林香,牢牢記著那句話——寧可先問被罵,也不能自作主張,闖下大禍。
做茶包的作坊就是莊子裡,讓李嬤嬤從人牙子那兒選了四個人,在莊子裡弄了一個小作坊。
茶葉是從南方買的,現在還沒到采茶的季節,買的是去年的茶。
因為要做茶包,所以沒買茶餅,都是些散茶,貴的有一斤茶五兩銀子,便宜的有一斤一兩的,五斤一兩的,十斤一兩的。
看著其實都不怎麼便宜,但茶葉不是一斤一斤地喝,泡一會兒也就用一小撮兒罷了,一小撮兒茶葉就能喝一天了。
賣茶包也得看賣給誰,有錢人願意買貴的,沒錢的就隻能買散茶喝。
燕明蕎買了百斤,一斤五兩銀子的最多,剩下的湊了一百五十斤,做成茶包,加上一些比較便宜的葡萄乾、茉莉花、玫瑰花,價錢不變,但若是賣出去,能從中獲五到六成的利潤。
要是賣不出去,加上買茶葉用的人力路費、打點吃飯的銀子……燕明蕎得賠一千多兩。
早先拿出來的一千五百兩就剩百兩了,這些銀子,還有用,買做茶包用的紗布袋子,外麵包裝的油紙袋。賣茶包也需要人,不能光讓他們乾活不給吃飯,看著挺多其實不禁花呢。
不過好在燕明蕎現在每月將近千兩的進賬,雖然花錢如流水,但也不太心疼。
等茶包做好,就剩下賣了,賣到哪兒去也是個難題。
百斤茶做成了五百多斤的茶包,加在一起有五千多個,走街串巷地賣要賣到什麼時候去,最好是找地方寄賣,來幾單大生意,茶包一下子就能賣出不少。
燕明蕎平日裡還要上課,談生意這事就落到了林棗頭上。
林棗樂意去,她不去的話姑娘肯定會讓彆人去,她才不讓這個機會落到彆人手裡。
她又不傻,隻要能成肯定有獎賞,就算做不成姑娘肯定會教她的。
燕明蕎的確把方法給想好了,去莊子的路上便和林棗說,“走街串巷也要賣,尤其是胡同和巷口,有不少挑擔子的小商販。但貴的那個不賣給貨郎,光賣五斤一兩的和十斤一兩的。你再拿著茶包去雜貨鋪看看,能不能寄賣在那邊,每賣出一斤,可以給一定的分成。”
這樣的話,林棗隻需要搞定雜貨鋪子的掌櫃,而怎麼把東西賣出去,就是雜貨鋪的事兒了。
去雜貨鋪寄賣是現在看來比較不錯還能行得通的法子了,在以前姐妹倆也想過,開茶飲鋪子,但是買杯子租鋪子的成本太高,不合算。
等看看茶包能不能被大家接受,可以再去酒樓談談生意,要是能簽下一個幾百斤或者是好幾年的單子,那就好了。
有長期穩定的單子,作坊才能一直做下去,到時候在南方買個茶園,連茶葉都不用發愁了。
燕明蕎想著自己的宏圖大誌,她又看向林棗,問道:“我說的你都明白嗎?”
林棗差不多明白了,雜貨鋪寄賣一直都有的。
府上丫鬟誰閒時繡了帕子,也會放布莊、雜貨鋪去寄賣,賣出去一件分給鋪子一文錢,總之,是件雙方互惠互利的好事。
既然雙方都能得利,那就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林棗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燕明蕎道:“不成也沒事兒,多試幾家,我今晚去姐姐那兒看看。”
燕明月那兒就有一個雜貨鋪,也能寄賣,這個就不用林棗去說了。可以先在那兒試試,若是能賣可以簽單子,不行的話,那就算了。
燕明蕎心裡雀躍,一邊是自己做生意,覺得又緊張又刺激,一邊又害怕賣不出去。
可是左右為難。
把這事兒說完,燕明蕎就閉著眼睛睡覺了,等到了莊子,她先去作坊看了看。
莊子作坊也不大,勝在乾淨,桌子旁邊有小秤,然後就是紗布袋油紙袋子,防止受濕受潮。
這個作坊是燕明蕎自己想出來的,一人分茶葉,一人分搭配著的果乾花茶,一人再把這些裝在紗布袋子裡,最後再由一人裝油紙袋。
正好四個人,井然有序,若是哪一步出錯直接找哪個人就好了。
按斤數秤也省著到時候看哪個茶包少個葡萄乾再找上來,這叫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這個作坊離養鴨子的地方遠著呢,地麵和角角落落每日都要用陳醋艾草水清掃一遍,也是一筆開銷。
都是用錢的地方,燕明蕎看著這番場景不免泄氣,這要何年何月才能賺到錢啊,她離買茶園還差那麼遠的距離。
其實燕明蕎現在也能買個小茶園,但摸不清這條路,買了茶園也是放著,指定得賠死。
在莊子轉了一圈,燕明蕎喂了喂銀粟,騎著它去跑了一會兒,最後看了看莊子新孵出來的小鴨子。
一群黃黃的、毛茸茸的小鴨子,走路還一晃一晃的腦袋。
燕明蕎不怕這個,她一手一隻小黃鴨,聽著它們喳喳嘎嘎叫了許久,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國公府。
燕明蕎挺喜歡小鴨子的,毛軟軟的,好小巧可愛。
她甚至想帶回去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