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澤還記得,當初回書院的時候,燕明燁都是在車上睡覺,考完試父親問他,也說自己考得不好。
他就真的以為燕明燁考得不好了。
考試這種事,題目會不會做自己心裡是有數的,怎麼可能當時不會,卻拿了不錯的成績,難不成試卷上的答案都考官替他寫的嗎?
燕明燁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考什麼樣。
故意那樣說,說自己考不好,然後父親聽了喜訊,自然高看一眼。
當初一個沈元景,如今沈元景走了,他又悄悄地站了起來,好個無聲無息。
刹那間,燕明澤感覺如鯁在喉。
*
燕明蕎下第一節課就知道二哥考中了,雪竹過來傳信,“姑娘,二公子中了,考了六十八,楚世子也中了,名次雖沒二公子高,不過也不錯,是一百九十六名。”
可以說是雙喜臨門。
傅仲宴還沒走,他向燕明蕎道了聲喜,“恭喜,這回你兄長考中了,你也該放心了。”
燕明蕎笑了笑,“先生,其實這不全因為學生,二哥哥他們平日也有用功。學生會勸說他們多用功,臨時抱佛腳能管用一次,但不能一直管用。”
相比於院試,鄉試要難上許多,三年一次,可不是光看看筆記就能考上的。
燕明蕎不會讓兄長一直走投機取巧的路子,還是得平日裡多下功夫。
傅仲宴眼中劃過一絲滿意,“嗯,準備下堂課吧。”
第一堂課和第二堂課之間能休息一刻鐘多,下節課是古琴課,燕明蕎就算高興也得上完課再高興。
這真是個好消息,比知道她茶包賣出去了還高興。
這其中還有她的一份功勞,母親肯定也高興。
燕明蕎安安生生地上了一節課,下課之後飛快地往正院跑,燕明燁已經醒了,正在和沈氏吹噓自己考得多好,平日多辛苦。燕明玉坐在一旁,手裡捏著塊兒點心吃,眼中儘是輕鬆的笑意。
燕明蕎進屋之後行了禮,燕明燁這下止住話頭,咳了兩聲道:“也是多虧了五妹妹,不然沒有這個名次。”
自己考的話燕明燁也能考上,但得二三百名了,“妹妹的筆記真是幫了大忙,母親祖母賞的東西,妹妹隨便挑,不,全送給你。”
沈氏看著幾個孩子不由一笑,“你可不能反悔,給明蕎正好。行了,要是有尾巴都該翹上天去了,先吃飯。”
燕明蕎道:“我挑一樣就夠了,母親說了,你不能反悔。”
沈氏都發話了,燕明燁哪兒不聽的道理,“放心吧,都給你也舍得。”
他正了正神色,跟著沈氏明玉明蕎落座,看著一桌好菜眼睛都瞪大了,“我在書院可吃不到這些,都饞死了。”
也就在沈氏麵前,燕明燁還能像個孩子。
明兒一早燕明燁就要回書院了,沈氏道:“在書院,入口的東西一定要小心。還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這回考上了,在書院一定要謙遜做人,彆給自己招惹禍端。”
她沒明說防著燕明澤,但話裡也有這個意思。
好人家誰平白無故會害彆人。
燕明蕎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二哥哥,想說三哥應該不會這個時候挑事的。
她覺得,燕明澤欺負人,專挑軟柿子,好捏的。
像蘇小娘出事,沒處申冤,沒有證據,祖母都不會追究。而當初沈元景被燕明澤騙到寺廟後山,若是真出事了也沒有人會信。
誰會相信一個國公府的公子為何會為難一個寄人籬下的人,連緣由都說不清楚。
說不準還覺得沈元景心生嫉恨,想陷害國公府的公子呢。
燕明澤做事,沒有萬全的法子之前,是不會做的。
二哥是母親的孩子,祖母也喜歡,想對二哥下手,燕明澤肯定要掂量著。
他不會選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他最在乎的是名次,這人陰險狡詐,很可能等後年秋闈,再設計陷害。
現在燕明澤應該會更加用功,不給二哥超過他的機會。
可依燕明蕎來看,二哥是沒他聰明的,而且燕明澤苦讀數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趕超過去的。
與其想方設法地讓二哥不如意,還不如和正院交好,跟大哥二哥互相幫扶。
若是幫二哥的是他,母親肯定也會很感激。
燕明蕎就想不通,為何非要爭個高低呢,就不能都是好的。
燕明燁嗯了兩聲,“放心吧母親。”
沈氏很欣慰,給燕明燁夾了一塊兒茄盒,“功課不用急,慢慢來,身體最重要。”
燕明燁點了點頭,“母親說的是。”
“你不在這陣子,明蕎還帶著你做生意,以後可不能忘了……”
燕明燁隻是想多吃幾口飯而已,“不能忘了二姐和妹妹的好,哪怕日後成親了都不行,母親,這些話我記得比記孔先生的話還要牢固,且放心吧。”
沈氏這回笑了笑,“快吃吧。”
等晚上燕國公下職,把燕明燁好一頓誇。
燕明燁心裡沒有多大的浮動,他見過父親是如何訓斥大哥的,也知道,誇讚和訓斥沒什麼區彆。
家宴上,燕國公飲了幾杯酒。蘇小娘稱身子還沒好,沒過來,但讓丫鬟送來了賀禮來。
一眾人都很歡喜,誇讚燕明燁上進懂事,老國公也實打實地高興,不住地感歎,“都長大了。”
燕明蕎看著這樣的場麵,以及桌上精美的菜肴,突然沒了胃口。
她想大哥了。
大哥九月份離開國公府的,已經有七個月了。
也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麵過得好不好,平日裡吃睡如何,有沒有被欺負。
燕明蕎還記得帶她去街上的兄長,出門會給她帶吃食回來的兄長。為什麼這樣好的大哥,隻是因為落榜了,父親就那麼訓斥他。
燕明蕎心裡憋著一口氣,使勁啃了下鴨腿。
她憂愁地想,大鴨子大鴨子,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