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道:“伯母,我可以照顧五姑娘,你若有事,可以先去忙。”
顧氏的確要忙,嫁妝還要檢查一遍,“那好,有什麼事喊丫鬟。”
燕明蕎收了銀子,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脫了繡鞋爬上床,在鋪好的錦被上坐下。
顧言亦是如此,既然過來了,那就該把自己的事做好。
燕明蕎懷裡還揣著點心,但現在還不餓,麵對顧言,她不知要說什麼,雖然這人一開口像他祖父,但後麵就不怎麼像了。
聽嫂嫂說他總是考第一,但看著並不驕傲自滿。
燕明蕎坐得很規矩,盤腿坐,顧言也一樣,等了一會兒,外麵沒什麼動靜,這個吉時在中午,婚宴在晚上,兩人怕是要在這兒坐一上午了。
難不成就乾坐著?
燕明蕎看了眼顧言,他目光放遠,盯著一處,但細看目光並未落在實處,“顧小公子,你在想什麼?”
顧言回過神,道:“我在發呆,什麼都沒想。”
燕明蕎笑了笑,還挺實誠。
顧言道:“靜姝姐姐應該跟你說過我,說我三歲能詩,過目不忘。”
燕明蕎起步晚,作詩倒是學過,但八歲大,作詩一般般,但她背詩很厲害。
三歲能詩,的確不一般。
燕明蕎點了點頭,“然後呢?”
顧言道:“這是真的,我的確過目不忘,父親一直和我說不能讀死書,但我才上兩年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彆聽長輩們亂說,我根本沒有那麼厲害。”
燕明蕎撲哧一笑,眼睛都笑彎了,“我記性也不差,不過,記性好也有不好的地方,有些事想忘了,睡前還會想起來。”
當初賣茶包就是,算好了,就想著賣不出去要喝多久,腦子裡記住了,就一直記著。
顧言道:“對,而且過目不忘又不是生而知之,我家裡的人……要麼是覺得我不用讀書就什麼都會,總有人‘考考我’,要麼就是覺得我一門心思隻會讀書。”
顧言表情一言難儘。
家裡同齡人有,但都爭奪父親的眼光,更視他為眼中釘。
現在遇見明蕎,這些憋在心裡的話倒是能說說。
燕明蕎道:“你若是答不上來,還會說,嗯,也就這樣嘛。”
顧言被這話逗得一笑,“你幾月的生辰,我生辰在三月。”
燕明蕎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答了,“在七月。”
顧言道:“那我比你長幾個月,你我也算相熟,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喊我一聲哥哥。”
燕明蕎倒是不介意,喊楚錚小世子是因為不好叫外甥 ,總喊顧公子的確見外。
她今日出門也遇見了新朋友,她還擔心會是個調皮搗蛋的,怕會她扯頭發揪她辮子,還好不是,她大大方方道:“那你直接喊我明蕎就好了。”
兩人在屋裡說著話,等到臨近吉時,被丫鬟抱進了轎子。
燕明蕎還有點惋惜,她雖然拿到了紅包,可是看不到新娘子了。
顧言對此倒是沒多大感覺,他和這邊並不親昵,“你要是累的話可以靠著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迎親要繞著盛京城轉好大一圈,少說也得半個時辰。
燕明蕎現在還不困,等困了再說吧。
過了中午,門口響起一聲清脆高亮的喇叭聲,吉時到了,新娘該拜彆長輩出嫁了。
在燕明蕎看來,這就是以後不在自己家吃飯,去彆人家吃了。
好在燕國公府的飯食很不錯,嫂嫂吃了肯定會喜歡的。
等新娘進了轎子,迎親的隊伍開始動了。
燕明蕎和顧言沒辦法看新娘子,兩人坐在轎子裡,屁股下麵是軟軟活活的錦被。
許靜姝的嫁妝並不少,往後看有長長一條送親的隊伍。
送親的和迎親的加起來,就更長了。
附近的百姓都過來看熱鬨了,安陽侯府在城北,燕國公府在城南,轎子外麵熱熱鬨鬨,燕明蕎還看見有小廝往上拋喜錢,誰撿到了也能沾沾喜氣。
可真熱鬨。
轎子走得慢,燕明蕎什麼都能看見,她滿臉高興,壓床也極其賣力。
顧言倒是沒什麼感覺,就是覺得轎子有些顛。
以往出門最多坐馬車,要麼騎馬,還沒坐過轎子。
顧言也沒想過轎子會這麼顛,晃得頭暈。
燕明蕎覺得顛來顛去很有意思,笑盈盈地看看這看看那兒,回頭一看顧言,他臉色發白,眉頭緊皺。
燕明蕎臉上的笑瞬間就消失了,“你沒事吧,哪兒不舒服,我去喊丫鬟。”
顧言擺了擺手,“沒事,轎子顛得我頭暈,彆喊了,大喜的日子隊伍不能停。”
不是什麼大事,顧言不想因為自己耽誤表姐的婚事。
燕明蕎道:“那還有半個多時辰,你也不能就這樣待著呀。”
那多難受。
顧言知道不能強撐,順勢往被子上一倒,“這樣好些了,我若挺不住,不會強撐的,放心。”
燕明蕎往轎子外看了一眼,前後共四個轎夫,長得高大威猛,左右有兩個丫鬟,見燕明蕎掀開小縫,湊了過來問:“五姑娘?”
這是許靜姝身邊的丫鬟,轎子不能停,但丫鬟能溜出去一會兒。
若是直說顧言難受,丫鬟肯定會以太傅家的公子為主。
燕明蕎道:“我肚子餓了,想吃酸梅乾兒,就前麵兩條街的點心鋪子就有。”
她做生意,對這些很熟,“對了,再來點冰水,今日太熱了,我好悶得慌。”
丫鬟笑了笑,“那奴婢再選幾樣點心。”
燕明蕎:“都行,但梅乾兒一定要是酸的,我今日不喜歡甜的。”
怕丫鬟把她的口味告訴嫂嫂,還是說這是今日的喜好吧。
甜的八寶飯她還是很喜歡的。
轎子又走了一陣,燕明蕎看過了點心鋪子了,沒一會兒,丫鬟敲了敲轎子,把點心和酸梅乾兒遞了過來。冰水也是從點心鋪子買的,一小碗,隻要有銀子,什麼不行。
燕明蕎趕緊接了過來,她剛才看顧言狀況好些了,但現在雙目緊閉,額頭也熱得出了點汗。
“你還能動嗎?”
顧言艱難地睜開眼睛,剛想說我想吐,嘴裡就被塞了一塊酸梅乾兒。
燕明蕎用帕子墊著喂的。
“這個有核,你可彆咽下去。”燕明蕎把帕子舒展開疊好,沾了點冰水,直接放在了顧言腦袋上,“這樣可能會舒服點。”
顧言嘴裡酸酸的,他剛想道謝,又聽燕明蕎道:“你若實在難受,就下車吧。”
這可是嫂嫂的新被子,燕明蕎也說不上是把被子弄臟更不吉利還是下車更不吉利。
但顧言下車了,還有她呢。
顧言嗯了一聲,這回閉著眼躺在被子上。
燕明蕎輕輕歎了口氣,還讓她累了歇一會兒,可倒好,自己躺了一路。
好在,後麵的路程顧言雖然難受,但臉色沒之前難看,又聽一陣敲鑼打鼓聲,迎親隊伍終於到燕國公府了。
轎子停了下來,顧言也支撐著坐起來了,理了理衣服,等新娘進門之後和燕明蕎跟著喜被去了致遠堂。
等那邊拜完堂,兩人就可以出去了。
丫鬟見顧言臉色不對,嚇了一跳,顧言卻擺了擺手,“沒事兒,差著氣了。”
這般又坐了小半個時辰,新娘終於被送入洞房了,兩人拿了紅包,終於可以功成身退。
燕明蕎心心念念的新娘子蓋著蓋頭,她隻能這樣看一眼了。
顧言坐了一會兒臉色好了不少,他跟燕明蕎好好道了聲謝,“多虧了你。”
當然多虧了她,不然看顧言要吐的樣子,“我先帶你去府醫那兒看看,然後再帶你去吃席。”
顧言點了點頭,看一眼保險些。
府醫說沒什麼大事,天熱中暑加上轎子太晃,現在好了就不必吃藥了,不過平日裡多強身健體。
顧言臉上一片薄粉,在妹妹麵前被說體弱,誰遭得住。
燕明蕎心裡慶幸,還好不是什麼大事,“走啦,吃席去了。”
燕國公府她最熟了,一會兒還能去找楚錚,把顧言帶過去,她好去找二姐姐她們。
她還沒見母親呢,已經一日沒見了。
燕明蕎把人帶到花園,帶著顧言去找了楚錚燕明燁,“太傅家的公子,跟我一塊兒壓床的,我去找二姐姐,二哥你彆怠慢了客人。”
燕明燁比顧言要高,這處人生地不熟,他剛想說不必麻煩,他跟著燕明蕎就好,燕明燁就把事兒應了下來,“你去玩吧,包在我身上。”
顧言看了眼燕明蕎消失的方向,然後衝燕明燁拱拱手,“……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