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窮人家大部分都是穿麻布的。”他的小廝連忙回答。
“賭不賭?”那姓木的少年不耐煩地問道,“那小啞巴家有多窮我們又不是沒看見。”想著那四個男人蹲在牆邊將八兩銀子算了又算,最後竟然能想出那樣的法子,他覺得那樣的兩全其美實在是太神奇了。
“木少的意思是?”
木姓少年一個眼神過去,他身後的小廝就掏出一百兩銀票,放在桌子上,“老規矩,我賭那笨蛋肯定會幫忙的。”
“木少,你確定?”
“你說呢?”木姓少年笑著問道,一百兩他並不在意,隻是他就想知道那啞巴會不會跟他們還有圍在一起看熱鬨的人一樣,冷眼旁觀。
今日他們一夥少年有七八個,隻有兩個站在木姓少年這邊,另外的幾個都覺得對方不會幫忙,就是她想,也沒那能力。
“去打聽著。”木姓少年的話剛剛落下,幾個小廝就下了樓,留下幾個繼續伺候著。
柳青青擠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頭發發白,滿臉皺紋的老爺爺哭得老淚縱橫,而他的懷裡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此時那小娃娃的額頭上正在汩汩地往外冒鮮血。
看到那鮮紅的顏色,柳青青有些發暈。
而那老爺爺依舊在磕頭,滿是皺紋的額頭一片青腫,“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孫子吧,我回去就是賣了糧食賣了房子和田地,也一定會將診費湊齊給你的。”
老爺爺說得情真意切,而看熱鬨的人一個個都不以為意,藥鋪裡的大夫冷眼看著,小夥計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去,去,你有這廢話的功夫,還不如快些去湊齊銀子,好給你孫兒治傷。”
老爺爺聽了這話,哭著說道:“我求求你,我兒子打仗死了,兒媳婦也跟著去了,我們家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了,你幫幫忙,我馬上就回去拿房契和田契。”
柳青青眼看著那方才十來歲的小夥計麵不改色地接受老爺爺的磕頭,這人就不怕折壽嗎?再聽著耳邊那些看熱鬨的人一個個冷嘲熱諷,全是對老爺爺的惡意揣測,就沒人看見那小娃娃頭上的鮮血以及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嗎?這還是她認為淳樸的古代?難道周圍的人一個個都被穿越了?
“常笑,問問那夥計,要多少錢才能給看?”柳青青實在是忍不住了,在心裡對著常笑說道。
“是,小姐,”常笑說完,抱著柳青青大步走到小夥計麵前,蘇氏等人想要攔住都來不及,“要多少錢你們才肯給他治傷?”
小夥計看著常笑,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而看熱鬨的人也愣住了,二樓的少年們有些傻眼,唯有那姓木的少年,勾起紈絝的笑容,看著同伴眼裡的意思很明顯,我又贏了。
“這,這怎麼可能,她難道不知道那件事情嗎?”其中一個少年乍舌地說道。
另一個捏了捏他小廝的手臂,見小廝吃痛,“這啞巴真是笨得無藥可救了。”
木姓少年不置可否,反正他現在的心情很好。
“你說什麼?”小夥計將眼睛瞪得溜圓,開口問道,剛才是他耳朵出現幻覺了吧?
“我說,你們要多少銀錢才願意給他止血,再流下去這娃娃就要死了,你沒長眼珠子,沒看見啊!”柳青青氣得在心裡說了一連串,加上常笑的聲音,裡裡外外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你替他給?”小夥計的眼裡明顯寫著傻子兩個字,柳青青看著都想呼他兩巴掌,不過,她深吸兩口氣,這樣的人不值得她生氣,讓常笑走到蘇氏身邊。
“娘,把給我,你還有大哥,二哥和弟弟常笑做衣服的錢拿出來。”柳青青對著蘇氏說道,既然遇上了,她實在是不能當作沒看見,那樣不僅會良心不安,晚上回去肯定會做噩夢的。
再者,她有種感覺,若她見死不救的話,一定會折損她的功德,比起穿新衣服,她認為功德更為重要。
至於她們三房的其他人,那都是自己人,她就直接替他們做了決定,幫他們做功德,想到這裡,看向另外三個女人。
楊氏和苗氏沒有吭聲,倒是雲氏笑著說道:“三嫂,四房的也算在一起吧。”雖然有些心疼錢,但她一直記得相公的話,出門在外一切跟著三房走。
“多謝弟妹。”既然自家女兒都開口了,她就不會阻止,再說,若是青青也和她們一樣無動於衷,那恐怕就不是她的青青了,這麼想著,釋然的蘇氏笑著將三房和四房的那一份都拿了出來,遞給常笑。
柳梅花並不在意那點買衣服的錢,可聽著耳邊人群裡的聲音,她就明白,這些人和那大夫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哎,她這個青青妹妹什麼都好,就是長了一顆聖母心腸,這樣的性子若是在大富人家也不要緊,可明明她們家都是窮人,需要被人幫助,她還老想著幫彆人,這就不太好了。
在柳梅花看來,她們這樣的人家能照顧好自己和家人就已經夠了,沒有多管閒事的資本,也會拖累到家人的,她佩服柳青青的善良但身為她沒分家的堂姐卻不讚同她的行為,心想著好在爺奶和三叔三嬸都寵著她,否則,這一趟回去,青青肯定會被打屁股的。
柳梅花哪裡知道,柳青青除了不想讓良心不安之外,還有衝著功德而去的目的。
“你看看這些夠了嗎?”柳青青開口問道。
小夥計拿著錢進了藥鋪,很快就跑了出來,“大夫說了,他可以不收診費,可止血藥和以後這孩子要吃的藥都是要錢的,你給的這些錢不夠讓這孩子痊愈。”
一聽這話,柳青青皺眉,她沒錢了。
而一邊跪著的老爺爺立刻抱著孩子站起身來,感激涕零地說道:“夠了,夠了,隻要能先給我孫兒治傷,後麵的藥錢小老兒會想辦法的。”
“快把孩子抱進去吧,”老爺爺一站起來,那小娃娃流出的鮮血味道更濃烈,柳青青暈得兩手用力地抓著常笑的衣裳,趕緊說道。
老爺爺也知道現在沒有比救他孫兒的命更重要的事情,“恩人,小老兒很快就出來,請恩人等等。”說完抱著孫子就往裡走。
“常笑,快走,我暈得很。”柳青青在心裡說道,至於那老爺爺的話,她沒放在心上。
常笑抱著柳青青就往外走,這一次看熱鬨的人除了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們一群人之外,倒也沒有阻攔,讓她們很輕鬆地通過。
蘇氏看著自家女兒蒼白的臉,擔憂的問道。
“娘,沒事,就是暈血,歇一歇就好了。”
“你這孩子,”蘇氏看著這樣的女兒眼眶有些發酸,想了想,將剩下的銀子給了楊氏,“大嫂,你和二嫂去買衣服吧,我們在那邊的巷子等你們。”
“恩,”楊氏接過銀子,四人一起離開了。
蘇氏和苗氏挪到那人少的巷子,時不時問問柳青青的情況,見她的麵色慢慢地變好,才放下心來。
而這是時候,常笑開口說話了,“小姐,你想買新衣服,我這裡有銀子。”
柳青青連忙搖頭,“不行,那是你賣身的銀子,你得好好保管著,知道嗎?”她知道常笑這個樣子不好找媳婦,就是用銀子買來的,誰也說不準那媳婦是什麼樣的心思,所以,她打算給常笑物色一個心地老實又不嫌棄常笑的媳婦。
當然,這需要看緣分,但即使是找不到,以後常笑老了,她估計也有兒女了,到時候也會給常笑養老的。
“是,小姐。”常笑很聽話,自然不會反駁。
而那群少爺聽了小廝的回話,輸得人是心服口服,“我就沒見過蠢得這麼無藥可救的人。
”
“就是,自個兒暈血還要湊上去。”
幾個打聽的小廝也不能理解,“少爺,你們可能不知道,在窮人家裡,都是妹妹和弟弟穿姐姐和哥哥的舊衣裳,好幾年才能買一套新衣服。”
聽了這話,眾人覺得那啞巴更蠢了,新衣服他們天天穿一點也不覺得稀罕,可聽小廝這麼說,“你說那啞巴回去不會挨揍吧?”突然有人問道。
眾人沉默,雖然他們覺得對方蠢,但想著那小啞巴被揍得淒慘的模樣,竟然詭異地覺得不忍心。
還是木姓少年想了想,從贏來的銀票裡抽出一張,“去布莊,挑幾匹棉布,男的,女的都要,讓吉祥布莊的人送到那啞巴手裡。”
小廝接過銀票,作為少爺的貼身小廝,他自然是機靈得很,“少爺,是細棉還是粗棉?還有,這個時候窮人家買布,一般都是做棉衣,要買棉花的。”
木姓少年沉默了一下,“哪樣好就哪樣吧,棉花也買。”
小廝樂嗬嗬地領命而去,他家少爺心腸好,對他自然也不會差的,其他的少年看著木姓少年,見他慢條斯理地將所有的銀票都放進荷包裡,心裡鬱悶,這是第二次了,木少爺又用他們的錢去做人情。
“彆做這副小氣吧啦的樣子,一會醉仙樓,我請客。”
眾人再次附和,他們雖然是彆人眼裡的紈絝,可若真算起來,實際上一件真正意義上的壞
人都沒有乾過。
吉祥布莊之所以是縣城最大的布莊,是因為這裡不但有著各種珍貴的錦緞絲綢,滿足有錢人的需要,也有花樣繁多的棉布和麻布,讓中下層的人也能隨意挑選。
楊氏四人自然不會往錦緞那邊去,看到各色的棉布,眼裡放光,但想著兜裡的銀子,也隻得往麻布那邊走去,楊氏甚至在心裡憤恨地想著,能把銀子給陌生人治傷,還不如給她們,也讓她們能穿上棉布。
“三妹,你今天掙了那麼多的銀子,要不,給三嬸和四嬸也買了吧?”即使是細麻布,柳玉蘭也認真地挑選,想了想,對著身邊的柳梅花說道。
柳梅花挑眉,沒有說話,她不是舍不得那點銀子,可既然柳青青選擇了做好事而舍棄了新衣服,那麼她就應該為她的選擇負責,也讓她明白做好人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能幫青青一次,卻不能幫她一輩子,所以這個先例不能開。
小廝挑選的動作很快,因此,當蘇氏等人看著小廝帶著幾個小夥計將兩大袋子棉花還有幾匹棉布放在她們麵前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哥,你這是?”
“這是我們家少爺送給你們的,”小廝笑著解釋道,“剛才的事情我們看得很清楚,少爺說了,這麼善良的小姑娘過年怎麼可以沒有新衣裳穿呢?”
好吧,後麵的話是他自個兒加上的,雖然彆人都認為他家少爺是紈絝,可他身為少爺忠心的奴仆,時刻都不忘維護少爺的聲譽,雖然少爺自己完全不在意。
蘇氏和雲氏看了對方一眼,難道是青青的福氣越來越濃厚了?所以這才失去的老天爺就補
償過來?這幾匹棉布可比她們想要買的貴得多。
“我認得你,你是恩公的人?”柳青青看著那小廝突然說道。
小廝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恩公?”是怎麼個意思?
“你不記得了,上次我撿到恩公的荷包,他給了我一百兩的銀票,”柳青青接著說道,見小廝點頭,蘇氏和雲氏都感激地看著小廝。
“小哥,恩公人在哪裡,我們想去給他磕頭,”蘇氏雖然情緒有些激動,可還是努力地讓自己鎮定,表達她的感激之意,“就因為恩公那一百兩銀子,我們村子裡的娃才能都去學堂,我們家才能每個兒子都有書讀。”
“是啊,應該磕頭的。”雲氏也連連點頭。
這下輪到小廝傻眼了,看著幾人眼裡真誠的感謝,頓時覺得他家少爺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可他隻是個小廝,心裡雖然高興,卻不能擅自做主,“這個,我有事,先走了。”說完腳底抹油地拋開了。
柳青青等人卻對那恩公更加尊敬了,她還想問問恩公的名字,這恩情以後村子裡的孩子有出息了還是要報答的,知恩圖報和功德應該也是掛鉤的。
如今恩公又送來這麼多的東西,柳青青還是當初接銀票時的想法,即使這些在恩公眼裡不值一提,但她依舊應該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的。
“這事回去一定要告訴你爺爺,咱柳家村的人絕對不能做知恩不報的白眼狼。”蘇氏看著麵前的東西,認真地說道。
“這是應該的。”雲氏跟著點頭。
接著蘇氏將大部分布放進背簍,隻把一小部分布和一袋子棉花塞進雲氏的背簍,她自己則是拎著另一袋棉花。
那一夥少年人慢悠悠地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等著小廝回報,隻是,木姓少年看著自家紅光滿麵激動不已的小廝,皺眉。
待聽到小廝原原本本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連木姓少年在內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恩公?”
“恩。”小廝點頭。
“他們要來給木少爺磕頭?”
“恩。”小廝想了想,接著說道,“我估計若是將少爺的名字告訴她們的話,她們那模樣估計要給少爺立長生牌位的。”
木姓少年皺眉,聽著小廝的話,他心裡的感覺怪怪的,表達不出來,但肯定不討厭就是了,但有一點,他和所有少年都第一次認識到一百兩銀子原來可以做這麼大的事情啊。
等到楊氏等人挑選好布匹買了棉花之後,出來看見蘇氏和雲氏身上的東西,長大了嘴巴,好一會才問道:“三弟妹,四弟妹,你們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大嫂,回去再說。”對於楊氏的大嗓門,蘇氏微微皺眉,隨後笑著說道。
楊氏和苗氏看著蘇氏和雲氏,她們明白,這東西肯定不是偷的和搶的,可對於蘇氏不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心裡還是不滿的。
不過,儘管如此,一行人還是往家裡走,看著這時辰,回去做午飯有些緊迫,得走快一些。
而這個時候,柳家四兄弟早已經回來了,柳全貴,柳葉氏還有柳元吉時不時到院門口伸長脖子看看,心裡抱怨著,女人就是磨嘰,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