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事的技能就是這份兼職帶給他的。
他也曾痛恨過命運的不公，痛恨他必須要用千百種手段才能和常人一樣活下去。
現在那千百種工作的經曆都在幫他，對唐萌這唯一一個讀者講好關於他的故事。
……
任朝北選擇匿名進入直播間後，看到就是阮君蘅和唐萌相視而笑的這一幕。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一時間有些後悔選了匿名模式，但如果選擇真實身份，就會顯得他好像迫不及待要見唐萌一樣，畢竟唐萌已經說了，要等他們有空的時候再談一談。
虛擬世界裡眾人的形象都是消耗自身精神力構成，強烈的情緒變化也更容易被人感知到，任朝北作為S級精神力者，一瞬間就感知到了不遠處一位匿名觀眾的負麵情緒。
任朝北轉頭看了看，發現那個匿名觀眾正盯著葉芷柔所在的方向。
一旦選擇匿名，虛擬形象就會變成灰撲撲的一團，看不清麵容，而任朝北的精神力級彆比常人都要高，他能從那灰色的霧氣裡感知到對方散發出來的細微情緒。
任朝北沒有太過在意，不過這個人的表現給他提了醒，他壓製住了自己短暫的不悅，走向排隊的隊伍。
他進入這個直播間的時間不算早，隊伍已經有上千人在排。
由主廚葉芷柔製作的菜肴大概是吃不上了，不過任朝北也不在意。
在排隊等候的時間，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充斥著負麵情緒的匿名觀眾，發現那個人沒有排隊，隻是遠遠望著葉芷柔。
是覺得人太多了，自己肯定吃不到葉芷柔的飯菜，所以充滿怨念嗎？
任朝北收回視線，審視著這處唐萌創造的空間，不論是天空中飄蕩著的細雪、腳下踩著的冰層，還是迎麵吹來的微風，都給人以真實感。
第一次運用精神力就能構造出這樣龐大且真實的空間，唐萌在這方麵的天賦高到超出他的預料。
不過對精神力的運用是一回事，駕駛機甲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並不認為唐萌的戰鬥天賦會和他的精神力等級一樣高。
“隊伍都這麼長了，一看就超過一千人的份額了，你們怎麼還排啊？”有新來的人問道。
在這個直播間裡發彈幕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說話聲音可以被聽到的同時，說出來的話也凝結成冰，被火融化之後可以聽第二遍，還有一種方式是說出來的話不會立刻被聽到，想要聽到這句話的人隻能拿著冰塊去融化。
大部分觀眾溝通時都選擇第一種模式，因此任朝北能無障礙聽到周圍人交談：“做麵包的omega是S級精神力者，有一萬份份額，而且麵包免費送。”
“臥槽一萬份？！真的假的！S級精神力者這麼強？！”
“那任朝北豈不是更強？！”
“……”
“那個叫唐萌的omega太漂亮了，他旁邊那個ID叫阮君蘅的人是他的對象嗎？”
任朝北麵色不虞，“不是。”
結果那個觀眾回他：“你怎麼知道的？我覺得那個阮君蘅一看就對唐萌有意思。”
任朝北冷漠道：“我說不是就不是。”
“你以為你誰啊，語氣這麼拽。”那個觀眾無語完，話鋒一轉，嬉皮笑臉道：“也對，確實不是，畢竟唐萌是我老婆嘛。”
下一刻，任朝北就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把這個說大話的家夥揍了一頓。
而後，他被直播間的規則凍結成冰雕，從直播間裡彈了出去。
【警告！您違反了該直播間和平相處的條例！24小時內不得再進入該直播間！】
任朝北沉著臉摘下虛擬頭盔，他麵無表情將頭盔往下一砸。
“砰！”
……
唐萌通過直播間的權限踢出了一個打架鬥毆的用戶，他忍不住對阮君蘅吐槽：“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看個美食直播看戾氣這麼重。”
“可能是易感期的alpha。”阮君蘅絲毫不肯放過任何給任朝北上眼藥的機會，“就像任朝北那樣，很容易因為一點小事生氣，不過我知道，這是生理反應，他也不想這樣的。”
唐萌皺起鼻子，“他不在易感期的時候也像條癲狗。”
不過為了招待接下來的觀眾，唐萌迅速收斂起了自己嫌棄的表情，看向排到的下一位觀眾。
“你好，這是免費贈送的麵包和果雕，你可以選擇在篝火旁享用哦~”唐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對著那位觀眾俏皮地眨了一下眼，“還可以在篝火旁烤火，融出一個和主廚今天這道菜有關的小故事。”
直麵美顏暴擊的觀眾紅了臉，雙手僵硬地接過食物，結結巴巴道：“好、好的。”
熟練地招呼完一個觀眾，雖然虛擬世界說話不用浪費口水，但唐萌還是感到了那麼一點疲憊，反而是身旁的阮君蘅神采奕奕，對每一個排隊前來的觀眾都報以無可挑剔的服務態度。
書中說阮君蘅在高級餐廳是優秀員工，唐萌也在現實中接觸過在餐廳工作的阮君蘅，現實世界裡，會有長期站立導致的腿部酸痛、會遇到難搞的客人，還不能偷偷摸魚，阮君蘅在這份工作中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被稱之為優秀？
他對阮君蘅的絕大部分認知其實都來自那本書，可和阮君蘅接觸得越多，了解得越深，他就越覺得書中介紹阮君蘅過去的寥寥數語重若千鈞。
唐萌眨了眨眼，重新看向排隊排到的觀眾。
那是一個選擇匿名的用戶，慢吞吞走到了他麵前，經過匿名處理的聲線也極具個人特色，懶洋洋的語調蓋過了音色：“隻能拿一份嗎？”
“是的，每個人隻能免費領取一份麵包和果雕，我們主廚製作的神秘菜肴即將出鍋，您可以去篝火旁傾聽……”唐萌說著廣告語。
那位用戶當著唐萌的麵咬了一下麵包，評價道：“味道一般。”
唐萌：“……”也沒有很一般吧！他的烹飪課好歹也拿了優耶！他隻是手藝和他媽媽相比一般吧！！！
唐萌擠出笑容：“我隻是個湊數的啦，我們主廚的手藝遠超我哦！”
“哦。”那個用戶有氣無力地應道，他又啃了一口果雕，“就是普通的水果味。”
唐萌：“………”果雕看中的是刀功吧！味道當然就是水果正常的味道啦！
對方哢哢兩口啃掉了精致如藝術品的水果，舉手投足間充斥著牛嚼牡丹的氣質，而後道：“我不想聽故事，你們主廚什麼時候能做好？“
唐萌：“…………”
還沒等唐萌回答，一縷奇異的香味突然強勢地湧來！
那位看不清臉也無精打采的用戶突然極速抬頭，看向俯身掀開蓋子的葉芷柔。
秀美的手對著湧出的熱氣輕輕扇了兩下，她閉上眼，唇角翹起，露出了一個很難形容的笑，那是一個人在自身擅長的領域大獲成功時，才會真情流露出來的笑意。
陸雲霆看著這位主廚，他的眼睛睜大了一點。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所有聞到香味的人都被瞬間折服：
“好香啊！主廚的佛跳牆終於做好了嗎！”
“天啊聞起來好誘人！”
“叫什麼佛跳牆，我看叫元帥跳牆比較好！”這位是剛剛聽完故事的觀眾。
陸雲霆：“？”
“如果元帥能吃到這道菜就好了。”有觀眾說：“這道菜能被元帥吃一定會很開心。”
陸雲霆：“？？？”
陸雲霆一頭霧水地領到了一小碗佛跳牆，在嘗到這香氣撲鼻的佛跳牆第一口，他就把自己全部的困惑拋之腦後，全身心沉浸在了這份熱氣騰騰的美食中。
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在貧民窟利用一些剩菜燉成一鍋湯，和他的狗一起分享那份大亂燉時，品嘗到的那份美味。
……
唐修竹在無人的角落摘下頭盔，趁著沒人發現，他收起頭盔走進實驗室。
過了一會兒，吃飽喝足的同事們聊著天陸續走進實驗室，他們談論的都是相似的話題：
“那個佛跳牆真是太好吃了！我的舌頭都要咬下來了！怎麼才那麼一點？我一下子就喝完了！”
“不是說A級精神力沒辦法完美還原嗎？現實裡吃這個佛跳牆豈不是更好吃？！”
“唉，真羨慕老唐啊，這個家夥居然吃了這麼美味的東西這麼多年！而我卻天天灌營養液……”
“我要是早知道老唐妻子的手藝這麼好，我早就跑去他家蹭飯了！”
“現在知道也不算晚啊，你看老唐人就在這兒，老唐，我們今晚組團到你家蹭飯行不行？”
唐修竹本不想理會，奈何起哄的人有些多，他隻好板著臉搖頭拒絕。
一般情況下，這些同事也清楚他的性格，一旦看到他拒絕就不會強求，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頓飯太過美味，還是有人不死心道：“老唐，彆那麼小氣嘛，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蹭一頓飯都不行？”
不等唐修竹再次拒絕，那個和他一直不對付的霍姓研究員開口道：“老唐不就這個性格？想從他手上占便宜，白吃他老婆的飯，恐怕隻有那位元帥可以做到了。”他早早排隊，不光吃了佛跳牆，還烤火聽了故事。
唐修竹雖然進入了直播間，但一直遙遙觀望，根本沒有去排隊吃飯。
在他心目中，以往這些飯菜他一回家就可以吃到，他根本不想現在跑去排那麼長的隊伍，就為了嘗一口往日唾手可得的飯菜。
因此他也沒有去聽關於佛跳牆的故事。
此刻再次聽到“元帥”這個關鍵詞，尤其聽完這句話，他的手掌幾乎是“嘭”的一聲拍上桌麵，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實驗室原本輕鬆的氣氛一瞬間凝滯下來，連那位陰陽怪氣的研究員都愣住了。
“都是同事，平常開開玩笑，玩笑話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大家還是要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有人出來打圓場。
“嗬，等會兒魔銀論文的review他最好也能這樣說話……”霍英傑像是為自己剛才的錯愕失語挽尊般嘀咕了幾句。
唐修竹徑直走了出去。
再次回來時，他身上裹挾著格外濃重的煙草味，哪怕是研究最困難的時候，周圍人也沒從他身上聞過這麼重的煙味。
實驗室其他人說話時的聲音都下意識輕了幾個度。
霍英傑雖然不知道唐修竹今天是發了什麼瘋，但他勉強閉上了嘴，結果他沒想到一向愛挑釁的他是閉嘴了，接下來的唐修竹卻在他負責的部分公報私仇狂懟，所有他解釋過的內容都被唐修竹反複挑刺。
“唐修竹你什麼意思？！”他憋不住了，怒視著那位神情冰冷的alpha。
他從唐修竹的眼球上看到了密布的血絲，唐修竹的眼睛居然在這短短一瞬間充血發紅了，濃鬱的煙草味湧入他的鼻尖，眼底的血紅仿佛是一把足以燎原的火。
“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個B級alpha，隻會看細節，沒有全局觀，不管工作多久，也隻配拿到B。”
屬於A級alpha的信息素在刹那間噴湧而出，直接衝垮了霍英傑的理智，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自覺開始微微發抖。
“唐修竹！你冷靜一點！”有同為A級的同事前來勸阻：“你忘記研究院裡不許隨意釋放信息素嗎？！”
可唐修竹卻充耳不聞地伸出手，抓住了霍英傑的領口，將這個身體有些癱軟的alpha揪到了身前，“很好吃嗎？”
他站在人群外，看了很久，看到使用自身虛擬形象的霍英傑來到了他妻子身旁，捧著碗吃著他妻子做的飯菜。
手指一根根收攏，緊握成拳，唐修竹一拳落在了霍英傑的胃部。
他是研究師，但他的天賦其實並非最適合進研究院。
他擁有出色的戰鬥天賦。
可他並不想成為一個機甲師，在那個年代，機甲師意味著死亡，他擁有大好年華，他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雖然已經二十多年未曾動過手了，可在落拳的那一刻，他依然能讓霍英傑吐出今天的午飯。
尚未完全消化的營養液流淌在純白的地麵。
在所有人的尖叫製止聲中，唐修竹提起了恐懼到發顫的霍英傑，將他的頭按進了那一灘嘔吐物中，一字一句道：“還要吃嗎？”
在同事們驚恐的目光中，唐修竹緩緩鬆開了手，不去看如一灘爛泥的霍英傑，他從口袋裡取出煙盒裡最後一根煙，夾在指間。
“唐修竹！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樣做你的項目是不想要了嗎？！”
“先把他的臉洗乾淨再送進治療艙啊！”
“……”
唐修竹無視了研究院室內禁止吸煙的條例，點燃煙草，卻並未吸哪怕一口。
他就這樣夾著煙，垂眸看著煙霧彌漫，警報器不斷發聲，場麵一片混亂。
看著他的生活開始變得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