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霖睡不著。
她本來應該躺下休息, 卻根本不敢閉眼。
她也不想回家。
……她不敢見爸爸媽媽。
見了他們,她會忍不住說出來。可說出來以後,她就沒辦法再當他們心目中的女兒了。
她不擔心爸爸媽媽會因此放棄她,討厭她。
但她不想讓他們更加為她擔心了。
她可以自己解決。
她回到房間後匆匆收拾了行李就訂了機票去香港。
她的錢已經見底了, 必須趕緊去賺點錢。賭馬得來的錢來路正當,交過稅就可以用了, 比起用電腦姬去偷壞人的錢更方便。
她也不想見到那麼多壞人。
她來到機場, 登上飛機, 看著飛機漸漸升空, 無端的鬆了一口氣。仿佛離城市和人群越來越遠就越自在。
但飛機終會降落, 她也必須回到現實。
她在出租車上就訂好了酒店, 這次不住香格裡拉,換了凱悅。上回來香港認識了陳家就是住香格裡拉, 總讓她覺得連香格裡拉這個酒店都變晦氣了。
凱悅的前台就可以訂馬場的票, 還可以約車。
她用信用卡付了錢,第一次透支這麼大額的數目讓她有點心驚膽戰,放下行李就坐上車去了賽馬場。
這回她就沒VIP席坐了。
她先擠到前麵去看馬兒和騎手, 看完再跑去下注。第一注就把酒店房錢給賺回來了。
接下來第二注、第三注、第四注……
她保持著贏兩次輸三次的規律, 不敢每一注都贏。不然馬場如果查出她上一次把把贏,搞不好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而且上一回她身邊有簡青林還有香港的地頭蛇陳先生。
到賽馬結束, 她去兌錢時根本算不清她這一晚到底贏了多少錢。
她找到工作人員兌票,工作人員拿到她的票以後沒點算就驚呆了,請她稍等,還打電話叫來了保安。
謝霖有點冒汗。
應該還是贏多了。
下回要再克製一點, 最好贏夠需要的錢數就走。
不多時就來了一個黑衣經理,客客氣氣的把她請到了辦公室,還給她倒了咖啡。然後工作人員用托盤送來了一個信封——裡麵應該是支票。
黑衣經理笑眯眯的把信封雙手遞給她,“林小姐請看一下金額有無錯?”
謝霖拿出支票,確實沒有上一次贏的多,但也有一千多萬了。
“我沒算裡麵的金額,多少也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你們是不會在這上麵騙人的。”她說,收起了支票。
黑衣經理臉上的笑有些抽抽,但仍然堆了滿臉的笑:“林小姐已經是我們的VIP客戶,下回謝小姐再來香港可以通知我們,酒店豪車司機我們都會為林小姐準備好。”
謝霖真驚訝:“我還當你們會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
黑衣經理笑著擺手:“馬場開了一百多年了,從英國人來了就在這裡賭馬,以前英國王室都來過的,林小姐小看我們了,林小姐搬走的錢不過毛毛雨,馬場一日進出金額幾億都有啦。林小姐手氣壯,運氣好,人也好靚,是我們最重要的客戶。就在幾個月前也有一位年輕的小姐,挽著個靚仔來玩,一晚上就贏走了我們四千萬,我們馬場也趕緊調來金源,開了支票,好好的送人離開。林小姐不要誤會我們,香港現在好和平,已經沒有人做黑了。”
……有那麼一點點威脅的意思。
不過她也不怕他們在背後搞鬼,有膽就來。
黑衣經理:“林小姐來香港是來旅遊的嗎?住哪間酒店?我叫車送林小姐?”
謝霖認為應該給他打打預防針:“我好賭,過一陣子就會手癢,隻是家裡管得嚴,不許我進賭場,我就隻能來賭賭馬。”她客客氣氣的說,“我以後可能會常來香港。”
黑衣經理連笑都快維持不住了,“林小姐手氣這麼旺,看中我們馬場,真是我們運氣好。”
他熱情的送謝霖出去,一邊道:“林小姐,過兩天有個酒會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他手指互搓,“可以讓林小姐你玩的更儘興哦。”
賭局?
謝霖搖頭:“我跟家人保證過不再賭。賭賭馬過過癮就好了。”
黑衣經理笑著說:“林小姐不玩也可以去湊湊熱鬨,好多社會名流都會去的,就當開開眼界,交幾個新朋友也不錯。還是林小姐的男朋友不許你去玩?林小姐這麼年輕漂亮,男友緊張一點也很正常。”
謝霖想起簡青林:“我剛分手。”前男友倒是有一個。不知其他人想起前男友是不是也跟她一樣?
有一點想他,想起來他惡心的地方又惡心。
理智上說這個人不行,感情上卻有天下男人都一個德行,不如以後獨身一輩子,乾乾淨淨的更好。
心裡又想,憑什麼我要為他就放棄整個森林了?這世界上一定有忠誠可愛的男人!
三種想法在心裡輪番出來,折磨的人很煩。
黑衣經理:“那林小姐就更該出去玩了!快快活活的才叫他後悔呢!林小姐是不是沒有租車?我這就派司機給你用。你可千萬彆拒絕,這都是公司的安排,我就是要服務好VIP才有飯吃,就請林小姐賞我這口飯吧。”
謝霖被他奉承的起雞皮疙瘩,知道的是他想探聽她的消息,好能知已知彼,不給馬場得罪人——當然,如果知道她無名無姓沒什麼靠山,他們公司也可以想辦法少受一點損失。
謝霖坐上馬場的豪車回到酒店。
此時天已經有點亮了,她仍是沒有一點睡意。
她取出一瓶聖水喝了,熬夜傷身,喝聖水就當補身了。
等到九點銀行上班,她去兌了支票,帳戶上就有錢了。黑衣經理也把請柬送來了,還給她請了一個香港大學的學生當向導。
是個氣質乾淨又很可愛的女孩子。
她根本不想觀光,就要把她的時薪給她讓她走。結果這個女孩子求她至少出去轉一圈她才能領錢。她給的最多隻能算小費,黑衣經理那邊給的錢才是她的工資,而她還需要黑衣經理不停的給她介紹工作。
謝霖沒辦法,再加上她也不想一個人坐在酒店房間發呆,索性跟她坐著車出去兜一圈。
“我做向導比做小時工賺得多。”向導叫包安妮,她也是從小先起英文名,後來再起中文名。“好多人叫安妮,不過我也很喜歡安妮這個名字,小時候我最喜歡讀的書就是《安妮日記》。”
謝霖卻不喜歡《安妮日記》,讀一次心情就更沉重一點。安妮直到被抓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會被抓,她年輕又有活力,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一點也不高大上,充滿小缺點,喜歡戀愛的感覺勝過喜歡那個男孩。最可怕的是在日記戛然而止之前,密室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猜測英國盟軍登陸了,什麼時候能打到他們這裡來呢?
然後他們就被抓了。而英國盟軍在幾個月後真的來了。
卻已經晚了。
安妮的故事讓她無比深刻的體會到一個道理,就是命運無常。
她很討厭這種無力感。
難道隻能白白承受命運嗎?
難道命運來到時,隻能祈禱嗎?
安妮一家躲了兩年,最後仍是被抓進了集中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