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晉江獨發(1 / 2)

偶爾的時候,七歲的芥川龍之介會靠著肮臟的牆壁上,蜷縮著,用他那漆黑無神的空洞眼眸望著黯淡無光的天空。

什麼也沒想,內心毫無波動,就隻是單純的在走神。

這裡是日本橫濱貧民街。

——整座城市最肮臟、醜陋、卑賤的街道,也是整個橫濱社會最深不見底的底層。

這裡的每個人都像是隨波漂流的野犬一樣掙紮著活下去,用凶狠的獠牙和利爪武裝,遵守著弱肉強食的規則,毫無尊嚴的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前進。

男盜女娼並不罕見。

無數幼小無助就被拋棄、或者還未獨立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們也數不勝數。

腐臭的街道隨處都躺著衣衫襤褸流浪漢,三兩成群的集體毫無憐憫的搶奪弱者的資源,靠著互相殘殺繼續殘喘。

在這個被以港口黑手黨為首,各種犯罪組織所統治的城市——死是常態。

一年前,失去了病弱的母親庇護的芥川龍之介,抱著小自己一歲的妹妹,毫無目的的徘徊在這冰冷殘酷的街道。

如果說妹妹還會為母親的離世而落淚,那麼哥哥就隻會冷漠的思考著怎麼繼續生存。年幼的身體和搶奪資源活下去的矛盾,早已占據了芥川的全部心思。

那年才六歲的芥川龍之介和五歲的芥川銀,穿著臟兮兮的單薄衣服,沉默的站在母親屍體身邊。

母親死後,他們原先破舊狹小的住所也毫不意外被他人搶奪,手無寸鐵的兄妹被趕了出去,這種地方可沒有什麼法律和道德可言。他們隻能蜷縮在陰暗冰冷的角落相依為命,把冰冷肮臟的街道角落當做床,每天都在為了活下去而不斷掙紮。和貧民窟其他失去庇護的孤兒毫無差彆。

這樣年幼的孩子,除非加入小團體,否則是完全不可能獨自在這樣的地方活下去。

但是幾乎沒人願意接受病弱的芥川,不願意離開兄長的銀也一樣。

芥川龍之介那天生就比同齡人弱小纖細的身體——似乎是繼承了死去母親的體質,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根本無法好好調養,以至於越發糟糕了起來,慘白的皮膚和瘦小的體型,作為兄長的芥川力氣

甚至還比不上小自己一歲的妹妹。

在離開母親庇護的第一年,陷入絕境的芥川是靠更加健康的妹妹拚儘全力偷回來的麵包殘喘下來。

更糟糕的是第一年的冬天。

比以往更加寒冷刺骨的風不斷的穿過貧民窟,無數人被凍死,屍體僵硬的橫在街頭,疾病不斷的侵擾這些貧苦卑賤的人。

芥川在那年冬天染上了嚴重的肺病。

幾乎是差一點就要徹底死去,病弱的他每一天都在黃泉邊不甘的殘喘,咳嗽聲不斷,靠著幼小的妹妹偷回來的資源勉強生存著。

五歲的銀每天都帶著傷,她拚命搶回來的衣服全部給哥哥蓋著,搶回來的食物三分之二都要留給哥哥,晚上和兄長蜷縮在一起,幾乎天天都在掉眼淚。

“不要死啊,哥哥。”

不要留下她一個人。

銀抱著瘦弱的兄長,恐懼的顫抖。

她寧可受更多的傷,也不願意失去剩下的唯一的親人。

幸運的是,芥川龍之介活過了那年冬天。

並且在七歲春天的那年,他覺醒了自己的異能。

起因是一個昏暗糟糕的夜晚。

遲遲等不到妹妹回來的芥川,心裡徒然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他披著銀搶回來的,破舊單薄的外衣,步伐不穩的朝銀以前和他說過的,能夠找到食物的地域前進。

他找到了被貧民窟的渣滓們抓住的芥川銀。

小小的女孩懷裡死死抱著偷回來的麵包,被三個大了十幾歲的男人拳打腳踢,她痛的蜷縮在地上,此時卻死死咬著牙不肯掉眼淚,原本可愛的臉已經青腫的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長相,隻是眼神依舊凶狠的像隻走投無路的野獸,怎麼都不肯鬆開抱著麵包的手。

這群家夥,本來可以直接搶走銀懷裡的麵包的。

畢竟,一個孩子的力氣怎麼可能比得過三個大人呢?

但是啊,在這種地方生活下來的人類,絕大多數都已經在肮臟醜惡的環境下扭曲了心靈,成為哪怕是活著都仿佛在汙染空氣的渣滓。

襲擊銀的三人,是專門徘徊在貧民窟和繁華城區之間的分界線,瞄準出去偷東西的貧民窟小孩、搶奪孩子資源的人渣組合。

年幼弱小沒辦法抵抗成年人的銀自然也在其狩獵範圍內。但是不久前

已經獲得了足夠的糧食他們早就吃飽喝足。因此這次他們三人的目的並不是麵包,而是一次閒來無事的欺辱罷了。

“這個小鬼,有點眼熟誒,是不是最近一直很好運的能偷到各種食物的那個啊?”

“對對,就是這個小鬼,有那麼一點小聰明,身手可以,避禍趨利的眼光不錯……喂,小鬼,你是不是認識我們三人?你似乎每一次都挑著我們吃飽的時候出去啊。”

“還不肯放手?嘁,我倒要看看你被踢到死的時候肯不肯放手。”

扭曲的三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容,不斷的踢打著年幼的銀,他們踩著女孩亂糟糟的頭,口中說著最難聽下賤的話語。

銀不肯放手。

她的哥哥病重,需要多吃一點東西才能好起來。

某種方麵來說相當單純的銀,滿腦子隻有這個想法。

她強迫自己凶狠起來,在貧民窟這種地方,不夠凶狠是無法活下去的。

但是自己還能活下去嗎?

被踩著,罵著,踢打著,漸漸看不清眼前的銀,本能的抱著懷裡的麵包,渾身都是傷痕累累,將近奄奄一息。

她倒是不害怕自己死去。

——隻是。

如果自己死掉的話,她病弱的哥哥該怎麼辦呢?

……

銀病弱的哥哥披著長長的、破舊的,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外套,手腳冰冷,漆黑毫無光澤的瞳孔緊縮,他看著眼前這一切,靜靜的站在了不遠處。

率先點燃他空蕩內心的並不是憤怒。

而是冷酷無比的殺意。

——殺了他們。

芥川盯著欺辱著妹妹的三人,鋪天蓋地的殺意在他內心湧動。

——殺了他們。

被妹妹照顧著的芥川常常會空洞的思考著自己生存的價值,他這種毫無力量,弱小又可悲,隻會給銀帶來麻煩的家夥,到底有什麼活下去的價值?

——殺了他們。

於是芥川給自己下了結論。

沒有任何的價值。

他是弱者。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比一匹野犬還要無用,比草履蟲還要卑劣,任何存在都敢欺辱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