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好像是我家姑娘那個紙條。”竹香有些激動地湊上前。
找了那麼久,原來竟然藏在這日日戴在手上的手鐲裡。
林思淺小心把折著的紙條打開,就見紙條上寫著八個字。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字跡靈動流逸,頗為賞心悅目。
竹香:“主子,這是何意?”
琢磨了一會兒,林思淺皺起眉頭:“這是相約一起赴死嗎?”
一聽林思淺這話,竹香頓時淚盈於眶,難過地小聲啜泣起來:“原來宋二公子送來的是這話,難怪我家姑娘去了。”
林思淺將竹香拉到床邊坐下:“香兒,你可認得宋二公子的字?”
竹香擦了擦眼睛:“我家姑娘時常和宋二公子談詩論賦,奴婢見過宋二公子的字。”
林思淺把紙條遞到竹香麵前:“那你看看,這可是他的字。”
竹香探頭看了看,哽咽著點頭:“奴婢瞧著是的。”
林思淺輕輕歎氣。
也是,就算竹香認不準,那林念瑾和宋二公子自幼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又心悅彼此,總不會認錯心上人的字跡。
既然是相約赴死,那這位宋二公子,難道也已經沒了?
深居宮中,消息閉塞,她和香兒又沒有門路,打聽不到外頭的消息。
但以林念瑾和宋二公子兩人感情濃厚的程度,既然他送了紙條進來,那定然也已經去了。
林思淺心頭悶悶的,低頭看著手裡的紙條,安靜坐著,久久不語。
她突然很難過。
為林念瑾。
也為宋二公子。
更為天底下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相守的有情人感到難過。
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彆人,不曾體會過愛情是什麼滋味。
也無法想象,寧肯為了一個人去死,是何等絕望又悲壯的心境。
但她知道,在這世上,對有的人來說,愛情高於一切。
若是不能夠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他們寧肯共同赴死,也不願向世俗妥協。
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
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情。
那樣纏綿濃烈的情感。
她尊重,也羨慕。
這輩子,被困在這後宮之中,她注定沒機會了。
下輩子吧,下輩子她一定要找個心愛的男人,轟轟烈烈愛一場。
但就算她深深愛上一個男人,就算被迫分開,她大概率也不會為了他去放棄自己的生命。
那怕再累再難,可活著,終歸是件美好的事情。
也隻有活著,萬事才有希望。
竹香坐在一邊,捂著臉越哭越傷心,沒忍住小聲哭出聲來。
林思淺拉回思緒,伸手將竹香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香兒,既然有宋二公子陪著,總歸,你家姑娘不會那麼孤單了。”
香兒是林念瑾從路邊撿回去養大的,林念瑾對香兒來說,是主子,也是姐姐。
除了最初那幾日,香兒經常偷偷抹淚外,她一直都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可林思淺知道,主仆情深,尤其是林念瑾又是這樣的方式離開的,香兒怎麼可能不想念,怎麼可能輕易放下。
林思淺想起爸媽沒了的那段日子,由己及人,忍不住跟著心酸難過。
竹香趴在林思淺懷裡壓抑痛哭:“主子,奴婢就是心疼我家姑娘,自幼父母就沒了,寄人籬下這許多年,有了心上人還被拆散,進了宮又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
林思淺也紅了眼眶:“我知道,我知道。香兒,你家姑娘下輩子一定轉世投胎到一個頂頂好的人家,父慈母愛,兄弟姐妹關係親厚,宋二公子就投胎在她家隔壁,兩家門當戶對,青梅竹馬自幼相伴,長大就成婚,兒女雙全,圓圓滿滿。”
竹香抬起頭,滿是淚水的眼睛裡儘是期盼:“當真?”
看著那眼巴巴的目光,林思淺鄭重點頭,語氣肯定:“當真。”
竹香用力抱住林思淺:“主子,奴婢信你。”
林思淺拍著竹香的後背:“那就彆哭了,若是日後有機會給你家姑娘燒紙,也順便給宋二公子燒一些吧,他陪著你家姑娘一同去了,也算得上有情有義。”
“好,等奴婢有機會,一定一起燒。”竹香從林思淺懷裡坐直身體,重重點頭。
她看著林思淺手裡的紙條:“主子,那這紙條怎麼辦?”
林思淺想了想,遞給竹香:“現在就燒了吧。”
林念瑾沒了,宋二公子也沒了,這紙條留在她手裡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再放回珠子,藏回手鐲,可難保哪天又不小心摔了一下掉出來。
這張小小的紙條,可是她這個宮妃“私通外男”的證據,這個隱患千萬不能留。
“好。”竹香雙手接過,小心翼翼摩挲了兩下,隨後把紙條放在蠟燭上點燃。
林思淺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那張帶走兩條人命的小小紙條燒成灰燼,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說不上的失落。
兩個人對著那小小一堆灰燼,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