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男人那冷不丁又湊過來的臉, 林思淺的心頭一緊，往後仰了仰，一個力道沒控製好, 差點兒躺在榻上。
她掙紮著坐穩, 彎腰就想從他胳膊底下鑽出去, 可缺德皇帝卻眼疾手快地一低胳膊，把她的去路給攔住了。
跑也跑不了, 躲也躲不開，林思淺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 偏頭不看他：“哥哥，你這說話就說話, 離這麼近乾嘛。”
陸離站直身體, 就在林思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 他又挨著她坐了下去。
他一手撐著木榻邊上的擋板，一手撚起林思淺的一縷頭發, 嗓音低沉，語速緩慢, 幾乎一字一頓：“淺淺啊, 你還沒說, 你我二人的網戀算是哪一種？”
被高大的身影籠罩，聞著皇帝身上龍涎香的味道，林思淺隻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感受到了十足的壓迫感。
那一刻，她慫了。
她覺得她要是膽敢說了實話, 那轉著他頭發的大手立馬就能挪到她那小細脖上，一把掐死她。
她縮了縮脖子，極力貼著榻邊, 儘可能地和皇帝拉開距離。
可她往後，他就往前，她再往後，他跟著再次往前。
兩個人的鼻尖，總是差那麼一個拳頭的距離，要是一個不慎，保不齊就要撞在一起。
乾什麼，乾什麼，陸遠之這缺德男人他到底想乾什麼。
林思淺臉頰緋紅，心中警報四起，她把小橘貓舉起來，妄圖擋在二人中間。
可隻擋了那麼一瞬，小橘貓卻被皇帝一把拎走，放到了榻上。
小橘貓喵了一聲，懶洋洋地趴下去不再動彈。
“乾嘛丟我貓啊。”手裡空空如也，林思淺越發沒了安全感。
她小聲抱怨了一句，就那個仰著頭的姿勢伸出胳膊去，想把小桔子撈回來。
可小桔子有點兒遠，她胳膊有點兒短，伸手撓了兩下愣是沒撈著，隻好作罷。
陸遠之的臉離得實在是太近了，看他那灼灼的目光，好像隨時會湊上來對著她的臉一頓狂啃……
林思淺被自己想象的情景嚇了一大跳，心撲通撲通開始猛跳，她雙手握拳撐在他胸口上，奮力想把他推遠點：“哥哥，你先離遠點兒，你這樣，我們沒、沒法說話。”
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氣，臉累得通紅通紅，可那缺德皇帝就跟一座大山一樣，紋絲未動。
兩個人懸殊的力量，讓林思淺越發猶豫了。
要不，乾脆還是彆說了？
先就這麼敷衍著他，糊弄一陣子，反正她現在日日能出宮，等麵館開起來，攢夠銀子，她就想辦法逃跑？
雖說他是皇帝，可大楚這麼大，就她和香兒兩個人，到時候喬裝打扮一下，換個身份總能找個容身之地吧。
林思淺百般糾結，盤算著以後逃跑的各種可能性。
看著小姑娘那快皺巴成包子的小臉，陸離眉梢微揚。
小騙子這是又改主意了，不打算說了？
雖然他覺得小姑娘在那破綻百出地跟他演來演去甚是有趣，可他卻更想讓她真誠地對他。
無需小心翼翼，不要戰戰兢兢。
就像以前，她以為他陸遠之隻是個小管事的時候那樣，驕縱任性，大膽放肆，心情好就說儘好聽的話哄他，心情不好該發脾氣就發脾氣。
他想她在他麵前，永遠活得真實，隻把他當成陸遠之，而不會因為他是皇帝就對他曲意逢迎。
今日她既然開了頭，那他就不打算給她反悔的機會。
想明白，他便開口，低沉悅耳的嗓音帶著說不出蠱惑：“淺淺，告訴哥哥，是鬨著玩的，對嗎？”
林思淺正魂不守舍地琢磨著以後逃跑的事情，心不在焉，一聽就順著答了出來：“嗯，鬨著玩的。”
說完，她便立馬發覺說錯話了，趕緊伸手捂嘴，忐忑不安地看著陸離。
陸離趁機追問：“所以，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像什麼你心悅我，喜歡我，與我相識恨晚，若有機會定然會和我長相廝守，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聽著陸離重複她曾說過的那些毫不矜持的情話，林思淺尷尬得無地自容，一臉窘迫，忙不迭擺手打斷他：“哥哥，彆、彆再說了。”
現在她簡直都沒法相信，那些話竟然都是她說出來的，她網戀那陣，臉皮可真是夠厚的啊，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陸離：“這些話，全都是淺淺跟我鬨著玩的？”
說都說出去了，收也收不回來。
林思淺想了想，坐直身體，梗著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就是鬨、鬨著玩的，你要怎麼罰我吧？”
陸離垂眸看著矮他一大截的小姑娘，就見她明明心虛得不行，兩隻手卻卻緊緊攥成拳頭，一副色厲內荏不服就乾一架的模樣。
這小東西騙人還有理了。
陸離眼底浮現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故作嚴肅問道：“你想我怎麼罰你？”
林思淺戒備地看著他，試探著問：“那你要是生氣的話，那就把我趕出宮去吧。”
陸離：“趕出宮？”那不正合了這小騙子的意。
林思淺抬頭看著陸離，眼中帶著期盼，一指門口：“隻要陛下發話，我立馬就可以滾蛋。”
陸離又卷起她另外一縷頭發，故作不悅：“犯了欺君之罪，隻趕出宮的話，這罰的會不會太輕了些？”
那還要怎麼罰，總不會扔進冷宮吧？
林思淺心裡一揪，立馬說：“那趕出京城也行的，陛下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踏進京城半步，絕不會礙你的眼。”
小姑娘這還是想著離開他呢。
雖然他早就已經看穿小姑娘對他沒有一絲真心，可這會兒見她這樣迫不及待想離開，陸離心中跟針紮的一樣，格外地不是滋味。
她在身為宮妃時搞網戀，他不在乎。
她和宋書勉有舊情，這次回了尚書府也牽扯不清，但隻要小姑娘心中沒有宋二，他便也不在乎。
她對他撒謊，騙他說她喜歡他，把二人的感情當兒戲，他也可以不在乎。
她驕縱任性，刁蠻不講理，那他更不在乎，隻會覺得可愛有趣。
但她想離開他，讓他放她走？
那永遠不可能。
除非，他死。
陸離盯著小姑娘那雙忐忑不安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偏頭笑了。
笑了一會兒直起身來，走回去在榻另一邊坐了，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慢悠悠喝著。
陸遠之這什麼意思？是生氣還是不生氣？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林思淺滿頭霧水地看著他：“哥哥，我剛才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陸離優哉遊哉喝完一杯茶，這才開口：“我知道了，那網戀，淺淺跟我是鬨著玩的。”
林思淺往桌子邊挪了挪，難以置信道：“那你，不生我氣？不趕我走？”
陸離把茶杯放在桌上：“淺淺鬨著玩那是淺淺的事，我是認真的便好了。”
“啊？這，這，這……”
林思淺傻眼了，結巴了半天，也沒結巴出個所以然了。
陸離耐心十足：“關於我們的過往，淺淺怎麼想，那是淺淺的事，可在我陸遠之心中，網戀是真的，淺淺是我的戀人，是我親愛的女朋友，這些，全都是真的，而且，永遠都不會變。”
敢情她這麼半天，全白說了？
陸離那一臉運籌帷幄，氣定神閒的樣子，成功讓林思淺惱羞成怒，氣得跳到地上：“陸遠之，你、你耍無賴。”
見小姑娘鼓著臉頰，像是要撲上來，陸離淺笑不止：“說來聽聽，我是如何耍無賴的？”
林思淺：“我都說了，我們那網戀是鬨著玩的，那什麼戀人男朋友女朋友全都是假的，做不得數的。”
陸離舉起茶杯，像敬酒一般對著林思淺舉了舉，語氣溫柔：“淺淺啊，若最開始，你就跟我說清楚這是鬨著玩的，那便好了，那樣我也就陪著你一起鬨著玩。”
話說一半，陸離臉上笑意收斂，話鋒一轉：“可當初我並不知情，我以為淺淺對我掏心掏肺一片真心，那我陸遠之一個七尺男兒又豈能辜負了你，也便放了真心下去。如今，我這心已經掉在淺淺那了，你說我該如何？”
林思淺自知理虧，無從辯駁。
一個網戀嘛，她當時哪想那麼多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皇帝不都是自古薄情的嘛，怎麼到他陸遠之這裡，連人都沒見著，就憑聊了幾句天，就這麼輕易就把心給交出去了？
這陸遠之，他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見小姑娘站在地上憤憤不平，陸離給她倒了杯茶，招手了招手好聲好氣道：“淺淺過來坐著說，站著多累。”
看著陸離那風輕雲淡，悠然自得的模樣，林思淺氣得再次跺腳，恨不得不管不顧撲上去就把他捶上一頓。
可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愣是沒敢。
不氣不氣，彆人氣來我不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林思淺在心裡默默念叨了一會兒，稍微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坐回榻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這才開口，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陛下，我騙了你，你不生氣？”
陸離摩挲著扳指：“不生氣。”
林思淺兩手撐在桌上，語氣試探：“那哥哥，你不生氣的話，就說明你也不是很在乎我，那要不，咱們就此彆過？”
陸離也學著她的樣子撐著桌子，往前探過身去：“我是沒有生氣，但我傷了心。”
說完，還拍了拍心口的位置：“這裡疼。”
林思淺：“……”
仔細回想，從頭到尾，陸遠之確實一直說要見她，要救她出去，要十裡紅妝迎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