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林思淺隻睡了一小會兒,便起來直接出宮,到麵館接上竹香,去了尚書府。
一人剛下馬車,還沒進門,就見荊楊正臉色難看地等在門口。
她和香兒在尚書府就跟回自個家一樣,出入自由,宋書勉很少安排人來接。
林思淺臉色一變:“怎麼了?”
荊楊拱手:“一公子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了,我便出來迎迎。”
“快去看看。”林思淺拎著裙擺跨過門檻,一路小跑著進了宋書勉的院子。
一進屋門,就見宋大人宋夫人正在外間抹著眼淚,宋大公子站在一旁唉聲歎氣。
林思淺也顧不上他們,福了福身,便直接進了裡間,走到床邊。
宋書勉眼眶深陷,雙眼緊閉,一動不動躺在床上。
她心裡堵得慌,俯身輕聲喊著:“一公子,我們來了。”
竹香跪在床邊,紅著眼眶輕輕搖著宋書勉的手臂:“一公子,您醒醒,您幫香兒拿拿主意。”
宋書勉緩緩睜開眼睛,見是兩人,嘴角艱難地扯了扯,笑了:“你們,來了。”
林思淺看得心酸,背過身去,抹了抹眼睛,這才轉過身,笑著說:“一公子,我和香兒來找你拿主意。”
此刻,她和香兒的心思一樣,有用沒用的,再試試。
宋書勉微微抬了抬手:“扶我一把。”
林思淺便和竹香一人一條胳膊,將他慢慢攙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
站在一旁的常順見狀,忙跑出去端了一碗人參雞湯過來,遞給林思淺:“表姑娘,您喂一公子喝了吧。”
就算表姑娘和公子不可能了,可她對公子多關心一些,公子想必也會舒坦些。
“好。”林思淺伸手就去接。
可宋書勉卻攔住了:“我自己來。”
常順也不敢違背,便端著碗遞了過去。
等宋書勉喝完一碗雞湯,便讓常順和堵在門口的宋家三口全都出去,隻留了林思淺和竹香在屋裡。
他淡淡地笑著:“我方才,夢到瑾兒了。”
林思淺知道,宋書勉這邊,沒有把林念瑾和她的事告訴任何人,所以他連找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隻能等她們倆來了才能說上一說。
她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瑾兒在做什麼?”
宋書勉看著窗子的方向:“我夢到瑾兒笑著朝我招手。她在等我去找她。”
林思淺和竹香對視一眼,便開了口:“一公子,你想沒想過,瑾兒或許也像我這般,在哪裡好好活著呢?你先養好身體,然後去尋她,說不定就能找到了。”
宋書勉顯然不信:“多謝林姑娘的寬慰。”
隨即轉移了話題:“香兒,那單子上的人,你可有中意的?”
竹香點頭:“一公子,就常順吧。”
宋書勉笑了:“常順踏實牢靠,是個好的,你若願意嫁給他,我和你家姑娘都放心。”
喊了常順進來,宋書勉直接問了他的意思,常順傻嗬嗬盯著竹香,紅著臉連連點頭:“小的願意,願意的。”
那癡漢一般的模樣,惹得本來沒什麼的竹香也紅了臉。
林思淺見兩人這樣,才算放了心。
至少常順是喜歡香兒的,那天長日久的,香兒想必也會喜歡上他。
林思淺笑著說:“既然常順和香兒都願意,那此事就這麼定了。隻是香兒年歲還小,成親的話有些早,要不,先定個親?”
宋書勉點頭:“好,後續一應事宜,我來張羅。”
不知是喝了那碗人參雞湯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有事要做,宋書勉精神頭明顯好了些。
林思淺便點頭:“那就有勞一公子了。”
一人商量了一會兒,林思淺就和竹香告辭。
到了外間,宋夫人上來就拉住林思淺,語氣央求:“瑾兒,你要不多留一會兒,再陪陪書勉?”
林思淺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開:“宋夫人,我還有事,明日再來。”
不是她不陪,而是她陪也沒用,宋書勉惦念的不是她,而是念瑾。
接下來的幾天,林思淺忙得暈頭轉向。
一早要處理宮務,之後陪著陸離吃飯歇晌午覺,醒來之後出宮,到麵館接上香兒去尚書府,陪宋書勉聊聊天,再然後急匆匆趕回宮中,等陸離忙完,一人就一起去怡安宮乾會兒活,直到天黑才能消停下來。
每晚和陸離睡在一起,她絮絮叨叨地把一天發生的事都講給他聽,再問問他可有什麼煩心事。
好在,陸離已經從前幾日那種低沉的狀態走了出來,又變回了以往那個沉穩持重,萬事皆成竹在胸的皇帝,不用她再開導。
隻是,派出去找太醫的墨羽衛還沒什麼消息傳來。
而宋書勉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了,一天下來,大部分時間都是睡著。
這一日宮中事務清閒,林思淺便和陸離打了個招呼,早早地出宮去了麵館。
正坐在櫃台前一邊算賬,一邊等著香兒,就見荊楊來了,急匆匆進門就找林姑娘。
林思淺從櫃台後站起來:“怎麼了?”
荊楊快步走上前:“林姑娘,您快過去看看,我家公子怕是、不行了,他想見見您。”
林思淺心裡一個咯噔:“你去後廚幫我喊香兒,快。”
荊楊應了一聲,抬腳就往後廚跑。
林思淺手忙腳亂地把賬本塞到屜子裡,從櫃台後繞出來:“裴溪,備車,不,備馬。”
裴溪應是,轉身出門。
林思淺急匆匆往外走,還未走到門口,就見莫錦元帶著一位夫人,還有一位容貌出眾的姑娘走了進來。
那姑娘長得楚楚動人,可卻像嚇到一般,雙手緊緊抱著那夫人的胳膊,一雙眼睛怯生生地四下裡看,當和她對上視線的時候,眼珠突然不轉了,看著有些傻氣。
林思淺便猜到,這就是莫錦元的外甥女了。
可眼下實在是沒空,她兩步上前,客氣地解釋:“莫老板,非常抱歉,我今日有急事,現在不得不立馬離開。”
“這樣,明日早晨,麵館開門的時候,我讓朱太醫到這來等您可好?”
自家姐姐和外甥女今日猜到,莫錦元不過是想帶來先打個招呼。
本是他求林姑娘幫忙,人家有急事,還這般客氣,安排得這般妥當,他感激都來不及。
忙拱手:“多謝林姑娘,那今日我們就不叨擾了,您請,我們吃碗麵再走。”
說罷,就往旁邊一站,把路讓開。
林思淺衝幾人笑了笑,福了下身抬腳就走。
可那位傻裡傻氣的姑娘卻突然伸手,摸在了她的臉上,歪著頭,目光迷茫又困惑:“瑾兒?”
那一聲和宋書勉的語調格外相似的“瑾兒”,聽得林思淺頭皮發麻,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轉身看著那位姑娘,抓住她的手,顫聲問:“瑾兒?”
一旁的那位夫人早就從自家弟弟口中得知這位林姑娘是宮裡的貴人,得罪不得。
她嚇得忙把自家閨女抱入懷中,忙不迭道歉:“貴人對不住,小女癡傻,冒犯了您。”
莫錦元也在一旁圓場:“林姑娘見諒,我這外甥女小名錦兒,她這是在同您介紹她自己。”
不不不,不該是這樣。
林思淺看著那姑娘,再問:“你是瑾兒?”
那位姑娘點頭,卻指了指林思淺:“瑾兒。”
荊楊帶著竹香快步走了來:“林姑娘,咱們走吧。”
林思淺卻伸手就把香兒拉過來,推到那位姑娘麵前。
竹香一頭霧水,小聲問:“主子,怎麼了?”
林思淺不說話,盯著那位姑娘看。
果不其然,那位姑娘又伸手摸上了竹香的臉,在她臉頰上掐了掐,傻乎乎地笑了:“香兒。”
竹香本來在納悶哪裡來的傻姑娘,怎麼初次見麵就摸人家臉的。
可當那姑娘掐著她的臉頰還晃了晃手,又喊了那聲香兒,她整個人立馬僵住了。
聽著那聲香兒,看著香兒震驚無比的反應,林思淺喜極而泣,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宋書勉有救了。
宋書勉不用死了。
她一手扯著那位姑娘,一手扯著竹香就往外跑:“莫老板,我帶您外甥女去見太醫,稍後送回來,您且在這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