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整個彆墅裡嘈雜而喧鬨, 房門窗戶雖然都是關上的，但是樓下的聲音依舊清晰傳了上來, 搖骰子玩鬨的聲音, 不知誰播放的音樂聲，還有被懲罰之後尖叫，大家都在放肆而沒有負擔的享受著。
隻有這個房間裡, 明明是悄然無聲的靜謐，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刺激。
溫枝微垂著眼瞼, 濃長的睫毛擋住了她的視線, 可胸腔裡急促的心跳聲，卻快要突破而出，掩飾不住了。
雖然她心底早就有所猜測，這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上的人，早早就看見了一片綠洲, 想要去擁抱卻又遲遲不敢, 怕那隻是海市蜃樓而已，也怕那是自己的幻想，一戳就破。
現在她真正抵達了這裡, 聽到他親口說出的喜歡。
往日種種，原來並非隻是她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可這並未緩解她心頭的滾燙, 胸腔的那團火被燒的越來越厲害, 平日裡的冷靜淡然, 卻在這一刻被燒的一乾二淨。
她同樣也渴望著眼前的這個人。
想要告訴他，她心底的喜歡。
“其實我……”溫枝微微開口, 低聲說道。
顧問周卻莫名嗓子眼發緊，黑眸緊緊盯著她的臉頰，即便黑暗之中, 他並不能看清溫枝細微的表情，此時他也在期待著她給的回答。
突然，一陣鈴聲打斷了溫枝要說的話。
是江嵐打開的。
溫枝接通電話，就聽江嵐有些焦急的問道：“枝枝，你沒事吧？”
“我怎麼了？”溫枝不解反問。
江嵐鬆了一口氣：“我看你去洗手間這麼久都沒回來，怕你出意外，畢竟這裡人這麼多。”
不怪江嵐不放心，雖然在場的都是相互認識的人。
很多騷擾往往就是發生在熟人之間，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江嵐知道溫枝酒量不好，問道：“你要我上來找你嗎？我跟你說，這種聚會有時候最需要提防的就是熟人，保不準就有什麼人想趁著你喝了酒，意識不清的時候騙你。”
溫枝跟顧問周兩人之間靠的太近，以至於江嵐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進了顧問周的耳朵。
顧問周：“……”
明知道江嵐不是在說他，顧問周還是有種被意有所指到的感覺。
“枝枝，”江嵐又喊了一聲，擔心的說：“你是不是還在洗手間呢，我上來找你。”
溫枝趕緊說：“不用，不用，我馬上就下來。”
江嵐這才放心。
等溫枝掛斷電話，房間裡再次回到一片靜謐。
很快，一聲低低笑聲在空氣中響起，溫枝抬眸看著眼前突然發笑的男人。
顧問周輕歎了一口氣：“我要是現在就讓你回複我，是不是有點兒趁人之危？”
溫枝愣了下，思考了下，覺得那倒不至於。
“不過江嵐說的也對，今天時機確實不算很合適，你不用現在就回答我，好好考慮，再告訴我答案。”
顧問周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麼清冷，微微有點兒暗啞。
溫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許久，輕聲說：“我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很篤定。”
顧問周悶笑了聲。
聽著他的笑，溫枝忍不住想要逗弄他，故意說道：“萬一我給你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呢？”
此刻，門外再次響起說話和腳步聲。
應該是霍延和另外一個人上完廁所出來，兩人邊走邊聊。
顧問周開口要說話，這時溫枝卻抬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說話的聲音，被他們聽了去。
直到門外的聲音消失，兩人應該是下樓了。
她這個舉動，直接讓顧問周黑眸變得更加幽沉。
“就這麼怕被人聽到？”顧問周低聲問道。
溫枝被問的有些怔，突然也覺得有些怪，明明她本來走的好好，還不是他把這件事弄的跟偷情似得。
溫枝不甘示弱道：“我本來挺光明正大的，可被你這麼拉進來，好像就說不清楚了。”
“既然說不清楚的話，那就彆說清楚了。”
這句話讓溫枝的臉，騰地一下熱了起來。
她發現顧問周太會抓她的話了，明明是她的質問，卻一下被他反撩了回來。
“我得下去了，再不下去，江嵐就要找上來了，”溫枝低低說了聲。
顧問周卻沒立即鬆開她，反而又說：“不想知道，你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什麼問題？
溫枝晃了下神，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如果你給我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個，那我就努力表現，認真追你。”
溫枝感覺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被他這句話燎著了，她發現男人在表白這種事情上確實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這人真的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此時，顧問周將溫枝從門板上輕輕拉開，將房門打開，低聲說：“好了，下樓去吧。”
溫枝慢慢走出房間，就見顧問周依舊站在門內，神情雖然克製冷靜，但眼神卻滾燙地看著她說：“結束之後，一起回家吧。”
*
溫枝到了樓下時，江嵐看見她，抬手摸了下她的臉頰：“你喝多少酒了？臉紅成這樣。”
她哪兒敢說，自己是被顧問周的一句話撩成這樣的。
明明他隻是說了一起回家而已。
但他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卻又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發什麼呆呢，”江嵐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喝多了發蒙，“要不我給你倒杯水，你酒量不好，彆喝太多。”
之前溫枝在酒吧裡喝醉的情景，江嵐還記憶猶新呢。
沒一會兒，顧問周從樓上慢悠悠下來，不過這次他沒朝溫枝這邊過來。
又被賀璨和夏亦行，叫去一起喝酒。
聚會一直鬨到淩晨才結束，原本還有人想幫忙收拾，夏亦行揮揮手：“都回家去吧，這邊我明天會找專門家政來打掃，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
“謝謝夏機長。”
“夏機長，今天真的太開心了，能下次再約嗎？”
夏亦行立即說道：“約不起了，約不起了，搞這麼一次派對我老婆本都快賠進去了，再來一次，你們這是打算讓我單身一輩子呢。”
眾人知道他是開玩笑，紛紛哈哈大笑。
反而有個空姐笑著說：“那就請在場的各位副駕們多多努力，希望大家儘快放機長，多舉辦幾次這樣的派對。”
“借你吉言，希望我也能放機長。”
“行行，要是我放機長成功，也一定請大家好吃好玩。”
年輕副駕駛們紛紛開口，雖然放機長對他們來說，還很遙遠，並不妨礙他們對未來有著美好的憧憬。
溫枝是最後一批離開的。
夏亦行將大家紛紛送上車之後，轉頭看向他們，問道：“你們怎麼辦？”
溫枝問江嵐：“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江嵐看著一旁雙手插在大衣兜裡，一句話都沒說話，但存在感十足的顧問周，嗬嗬笑了聲：“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我們又不順路。”
溫枝有些不放心地問：“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來送她好了，”夏亦行生怕溫枝堅持要送江嵐，趕緊把這個差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江嵐很配合的點頭：“要不夏機長送我，讓顧機長送你。”
溫枝朝顧問周看了一眼，就見他淡淡點頭：“安排的很合理。”
江嵐&夏亦行：“……”
他們敢不合理嗎？？
於是兩個男人各自叫了車，夏亦行叫的車先到，他們也沒多客氣，先上車走了。
路邊就剩下溫枝和顧問周兩人，冬日裡的深夜寒風淩冽，溫枝即便穿著大衣，但依舊擋住冷風的穿透，她輕輕跺了下腳。
“很冷吧，”顧問周走到她麵前，用身體替她擋住風。
溫枝：“還好。”
還好兩個字剛說完，顧問周抬手直接捂住她的耳朵，原本被冷風吹到沒什麼知覺的耳廓，一貼上溫熱的掌心，仿佛有一股暖流從腦袋直衝而下。
這樣的溫暖，讓她整個人都不自覺的顫抖了下。
這完全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但溫枝抖完，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他。
顧問周隻是望著她，滿眼帶笑而已。
“我要是現在讓你鑽進我大衣裡麵取暖，算不算耍流氓？”
突然顧問周像是討論什麼學術問題，認真而誠懇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溫枝張了張嘴，一旁路上駛來一輛出租車，一直到他們旁邊停下。
“是你們叫的車嗎？”司機打開車窗，喊了句。
確實是他們叫的車。
溫枝趕緊說：“車來了，我們上車吧。”
顧問周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走到車門旁，打開車門，讓溫枝先上車，緊接著他才走到另一邊車門，從那邊上了車。
兩人坐好之後，司機直接開車往前。
剛開始兩人都沒開口說話，很安靜，車上隻有司機在車裡播放的深夜廣播，一個微沙啞的女歌手聲音在車內回蕩著，給深夜的出租車裡平添了幾分氛圍。
路上空空蕩蕩，車子一路疾馳，直到在一個紅綠燈路口，綠燈變成紅燈，司機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隻能踩了急刹車。
溫枝原本正在出神，卻因這個急刹車，身體慣性前傾。
顧問周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這才避免她腦袋撞到前麵座位的椅背。
“麻煩小心點，”顧問周微蹙著眉頭，對前麵的司機冷淡說道。
司機趕緊說道：“不好意思。”
溫枝重新坐穩後，手掌搭在座位上，隻是沒想到這一搭，小手指指尖觸碰到了旁邊顧問周的手指。
她這一觸，即想要收回，但顧問周卻一直輕輕壓住她的手指。
緊接著他的手指剛慢動作似得，一點點挪動，覆上她的手背。
誰也沒開口說話，隻有手掌的距離越來越緊。
在車子再次啟動時，顧問周的手直接抓住她的手掌，將她手心翻轉，一根一根手指插入她的指縫間。
就像是一場無聲的默劇，彼此的手指已經十指相扣。
兩人一眼都沒朝對方看去，反而彼此都看向自己的車窗外的景色。
深夜街頭上的路燈，依舊還亮著，昏黃燈光將街道籠成一片朦膿，如同電影場景那樣，兩側街邊的景色在他們的眼底迅速滑過，隻留下點點光影。
唯有彼此手心的溫度，是真實而熱烈的。
顧問周望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忽地自嘲似得笑了。
不就是牽手，顧問周，你他媽也是三十歲的成年男人了，至於心跳快成這樣。
但這一刻，顧問周卻有種少年人才會有的獨特悸動，偷摸牽著喜歡姑娘的手，全世界都不知道，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
之後幾天，溫枝都還沒來得及考慮怎麼回應顧問周的表白，成年人的世界不僅有感情，還有數不完的工作。
她連著四天，每天都是早出晚歸。
有時候在休息的酒店，被鬨鐘吵醒的時候，腦袋裡都會在想，我是在誰，我在哪兒？
手機裡的鬨鐘訂了差不多十幾個，都是不同時間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