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鴿8276, 進近雷達看到了，上到14，修正海壓1024, 有相對。”
駕駛艙內的通訊裡傳來塔台的聲音。
溫枝：“上14, 修正海壓1024，有相對，白鴿8276。”
作為副駕駛, 溫枝正在進行無線電通話，左座上的機長正在專心操控飛機，這是今天最後一趟航班。
正在進近程序中，她和機長都在全神貫注準備降落, 沒有閒聊。
直到飛機落地，在跑道上停下來。
幾分鐘之後，飛機連接上了機場旁邊的連廊，溫枝輕吐了一口氣。
不過隨後她和今天的劉機長開始執行離機程序。
客艙的乘客陸續開始下機。
“這一天可算是結束了，”旁邊的劉機長伸了個懶腰。
溫枝點頭：“是啊, 一天四段，您辛苦了。”
劉機長無奈道：“還是上了年紀，我以前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 彆說一天四段, 省內一天六段我都飛過。”
“您年紀也不大啊, ”溫枝邊檢查邊回道。
等旅客走完了, 溫枝才跟著劉機長一起離開駕駛艙。
出了駕駛艙，溫枝才打開手機。
果然，每次關機再開機，永遠有一堆信息。
還有江嵐發來的消息，讓她一下機就儘快趕過去的。
“分享個地址給我, 我下機了，”溫枝直接回複。
江嵐立馬回複：“就等你呢。”
原來今天是江嵐生日，她叫了一幫朋友過生日，溫枝有航班，吃飯這頓是趕不上了。但是江嵐說今晚還有第二攤，讓她下機過來就好。
正好溫枝同航班的乘務裡麵，有個叫鄧瑩瑩的，也要一塊去。
“溫副駕，你待會是不是也要找江嵐，咱們一起過去唄，”鄧瑩瑩走了過來。
溫枝笑道：“好啊，我們先換衣服，換完去找她。”
二十分鐘後，溫枝的車子開出機場停車場。
鄧瑩瑩看著手機，開心道：“聽說今晚江嵐約了live party，我還沒去過呢。”
“我也沒有，這是第一次去，”溫枝笑了下。
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也就是快到市區的時候，路上堵車。
“這都快九點了，市區還堵車呢，”鄧瑩瑩歎道：“我們一天到晚在郊區生活，感覺都快跟城市脫軌了。”
很多飛行員和空乘為了上班方便，都會在公司或者機場附近租房子。
或者是公司安排的宿舍，也都在周圍。
機場畢竟在郊區，這也使得民航人長期的工作環境都在郊區。
溫枝：“我上次來市區也好久了，每次下機之後恨不得在家裡躺上一天一夜，誰還願意到處亂跑。”
鄧瑩瑩就差鼓掌了：“溫副駕，知音啊。”
“叫我溫枝就好了，”溫枝雙手握著方向盤，慢悠悠跟著前車。
鄧瑩瑩一聽這話，手托下巴，低聲說：“溫枝，其實你傳聞中的一點都不一樣啊。”
“傳聞都傳我什麼了？長了三隻眼睛，還是多了一個嘴巴，”溫枝施施然道。
鄧瑩瑩瞬間笑了起來：“你真的太可愛了。”
“不應該是可笑嗎？”溫枝語氣輕鬆。
鄧瑩瑩說：“他們都說你特高冷，連個微信都不加的。”
溫枝進聯航大半年了，不算初始改裝的那幾個月，執行航線也好幾個月了，自然也開始跟各路同事接觸。
其實她性格也不是說冷，就是不太喜歡社交。
而且她見習期間，全程跟著顧問周一起，連吃飯都和他一塊。
哪個飛行員敢不長眼的，當著顧問周的麵兒加她微信。
“工作的話可以直接電話聯係，而且我也沒不加，我微信裡挺多公司同事，”溫枝好脾氣的解釋道。
鄧瑩瑩：“不過我要是長你這麼漂亮，還會開飛機，我也不愛搭理那些男人。”
作為空姐，鄧瑩瑩也算見多識廣，也是認識到生物多樣性。
特彆是有些人，長得不怎麼樣，想的倒是挺美。
溫枝低笑了幾聲：“不至於，我隻是有時候懶得社交。”
“你跟顧機長很熟吧？”鄧瑩瑩突然好奇問道。
又來了！
溫枝在聽到這句話，心底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很多時候，她也會跟空姐一塊吃飯，畢竟飛行員基本都是男的，她也不方便總跟男人進進出出。
但每次大家聊著聊著，話題不免牽扯到顧問周。
要是以前還好，現在兩人黏糊成這樣，溫枝每次聽到彆人談及顧問周，心底總覺得有些怪異。
溫枝神色淡然道：“嗯，我們當然熟了。”
鄧瑩瑩：“也是，顧機長可是你師父，整個聯航除了夏機長，跟他最熟悉的人應該就是你了。”
聽到師父這兩個字，溫枝眉心一跳。
要是放在古代，師徒戀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要被審判的。
好在鄧瑩瑩也沒聊什麼彆的，就是隨口問問。
但誰知，此時溫枝放在支架上導航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微信。
她隨意一瞥，就看見顧問周的名字。
溫枝趕緊朝副駕駛看了一眼，好在此時鄧瑩瑩也在低頭回複信息，溫枝眼疾手快的將支架上的手機拿了過來。
鄧瑩瑩抬頭，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動靜：“不導航了嗎？”
“快到了，不用再導航了。”溫枝笑了下。
她將手機反扣著放在腿上，心底輕突突了兩下。
隻是回過神，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不是，她這麼心虛乾嘛？？
他們又不是偷情。
*
包廂內，賀璨看著顧問周拿起手機，趕緊說道：“定個規矩啊，誰要是再看手機，罰款一萬。”
眾人紛紛有了意見。
“我說，賀總你這玩我們呢，萬一真有事兒呢。”
“你們鬼叫什麼，這是抓你們嗎？這是逮著問周的羊毛薅呢，”旁邊的付元恒說道。
今天這個聚會，是賀璨攢的局，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
本來他想叫夏亦行和顧問周一塊過來，結果發信息，夏亦行今天有航班，顧問周倒是空著。
他知道顧問周這人難喊，還是抱著萬一的想法。
旁邊有一桌人正在打牌，玩籌碼的那種。
顧問周沒什麼興趣，所以才會在這邊坐著。
“白天給你打工，晚上還要罰我款是吧，”顧問周睨了賀璨一眼，嗤笑了聲：“黃世仁都沒你這麼狠吧。”
賀璨笑了：“心情不錯啊，還跟我打趣呢。”
顧問周：“要不然跟你哭？”
“說說，今天怎麼有空出來的？”賀璨給他遞了杯酒。
顧問周接過喝了一口，朝他看過來，好玩似得反問：“不是你喊我出來的？”
賀璨冷笑：“跟我裝傻是吧，自從有了你的溫妹妹，你什麼時候這麼容易請出來過？”
不得不說，除了跟溫枝沒怎麼聯係的那一個月裡。
這段時間裡，他所有休息時間，基本都給了溫枝。
再加上兩人就住在隔壁，性子同樣是不太愛出門湊熱鬨的，休息日哪怕在家找部電影看看，都不喜歡出來聚會。
“江嵐今天過生日。”
顧問周坦然道。
賀璨一愣，隨即猛地大笑了起來，他還邊笑邊鼓掌，這動靜惹得旁邊打牌的那桌人，紛紛轉頭朝他看過來，顯然都好奇，顧問周這說了什麼，把人都說瘋了。
顧問周自己心底也好奇，他這句話至於讓賀璨笑成這樣。
“你知道你剛才說話的表情像什麼嗎？”賀璨還沒笑夠，但勉強能說出話。
顧問周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像什麼？”
“一心等著公主殿下翻牌子，結果公主今天翻了彆人的牌子。”
顧問周：“……”
“難怪夏亦行前幾天還問我，過了三十歲還會長出戀愛腦嗎？我以為他有什麼事呢，現在看來，他這是替你問的吧，”賀璨越說越來勁，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顧問周這會兒倒是徹底坦然了：“嗯，今天公主沒空理我了。”
消息都發過去十幾分鐘了，還沒回呢。
他知道溫枝十點多就在機場落地了，兩人有彼此的工作排班表，什麼時候飛，飛哪兒，都是一清二楚。
顧問周本來還想著今天他休息，正好可以去機場接溫枝。
沒想到這姑娘提前說了，江嵐過生日請她去玩，今晚沒空。
正好，他手機震動了兩下。
顧問周一秒都沒耽擱的拿了起來，果然是溫枝發過來的。
溫枝：【剛到地方，待會跟江嵐彙合。】
顧問周：【晚飯吃了嗎？】
溫枝：【早吃過了。】
溫枝：【先不跟你聊了，你早點休息。】
得，兩句話把他打發了。
等他臉從手機上抬起來，對麵賀璨悠悠說道：“一萬塊。”
“沒答應你的規定，”顧問周才不慣著這資本家的臭毛病。
不過他今天來找賀璨也確實有正事，他說：“我準備之後申請主飛國內航班。”
“你瘋了？”賀璨一驚。
顧問周現在主要飛的是國際航線，傳說中的錢多事兒少的黃金段航線，幾天飛個大四段，回國就能休息好幾天。
不像國內航班這樣，一天就要飛個四段。
航班的起飛和落地是最難的，而且飛行時間算的也不多。
飛行員有執勤時間和飛行時間的區彆，國際航段的飛行時長要比國內航段的長，反正不管是哪個飛行員，要讓他選擇，肯定是首選國際航段。
“溫枝目前主飛國內航段，所以我想能多點機會跟她一起飛，”顧問周坦言。
賀璨震驚，這理由絕了。
他簡直是無言以對。
“飛行計劃部那邊，你比我熟悉，所以想請你幫忙，”顧問周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說道。
賀璨：“這算什麼幫忙，你要是說想從國際段轉到國內段，飛行計劃部那邊隻會覺得你瘋了，聯航多的是機長願意跟你換。”
“錢對我來說，現在不算最重要的。”
顧問周直截了當道。
他還真不是謙虛，飛行員工資高，以前他沒有牽掛的時候，是公司每年執勤小時和飛行小時最多的飛行員。
公司統籌要是想找人代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
隻要他飛行小時沒到上限，基本就是隨叫隨到。
“飛行計劃部的老陳要知道這事，估計都嚇傻了，他之前還跟我說，覺得你太拚了，讓我多勸勸你，雖然年輕但也彆熬的太厲害，”賀璨在心底忍不住給溫枝豎起了大拇指。
能讓一個工作狂改變，公主確實是厲害。
*
這次來的Live party是廈江新開的一家，用江嵐的話來形容就是，出道即巔峰。
要不是她有認識的人在這裡，連預約都約不上。
他們今天十來個人，約了一個大卡座，位置而且還比較靠近舞台。
江嵐就邀請了幾個空姐還有空少，沒有邀請那些飛行員，用她的話說，怕彆人覺得她故意跟飛行員套近乎，乾脆除了溫枝之外，一個飛行員都沒有。
一行人剛走進去，就看見大廳儘頭的舞台以及巨大的屏幕，音浪聲撲麵而來，周圍的燈光跟隨著舞台上鼓點聲不斷變換著。
他們被服務員引領到訂好的卡座上，沒想到桌子上還擺著熒光棒。
正好舞台上的樂隊，換了一首歌，是那種耳熟能詳的，當前奏結束時，舞台下卡座裡的客人們，紛紛舉起手裡的熒光棒，跟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