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2 / 2)

梁九功倒是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僖嬪娘娘在世時行事輕率恣意,萬歲爺心裡不大喜歡,因這個,六公主也少在萬歲前露臉。幸而還有娘娘為公主考慮。”

意思是希望不大,要不您就多罩著點吧。

敏若看他一眼,神情平淡,又有幾分和緩,“我能護她多少就是多少,至少飲食用度上,我與平妃都不會讓她吃了虧。”

也說明她沒有求康熙為甘棠出頭的意思,隻想讓康熙知道他還有這個在受委屈的女兒。

梁九功鬆了口氣,笑道:“娘娘慈厚。”

回到殿裡,敏若拿小銀匙舀了兩口冰酪吃,不多時,迎夏走進來,輕聲道:“娘娘,梁九功走了。”

“太子那邊呢?”敏若沒抬眼,冰酪的滋味非常好,烏希哈對她的胃口掌控得極準,甜度都是正合她口味的。但吃了大半碗,她也有點嫌膩,便放下手裡的銀匙,蓋了蓋碗,轉手提起炕沿外側爐子上吊著的壺來涮杯盞沏茶。

她做一般事都不用宮人幫忙,沏茶更不必,迎夏在她的示意下在小墩子上搭邊坐了,見她動作從容、不緊不慢,抬手壓壺似乎都彆有一番韻味。

迎夏也在不知不覺間靜下了心,眉心微蹙,道:“太子態度略有些曖昧。”

她曾在孝昭皇後身邊多年,親眼見孝昭皇後疼過那個孩子,如今見太子對他奶父在內務府貪汙甚至稱得上欺辱天家公主態度曖昧,心中總有幾分不滿。

這卻在敏若的意料之中。

淩普是太子乳母之夫,去年索額圖為了製衡顏珠,硬是要把淩普塞進內務府裡。康熙對此態度比較曖昧,反正淩普是沒做到曆史上的內務府總管大臣,職級也不如顏珠高,但在內務府裡也總有點權利可用。

淩普是注定攀死了赫舍裡家這條船的,索額圖對僖嬪不滿,僖嬪在世時有書芳盯著淩普不敢妄動,僖嬪去了,康熙與最偏愛公主們的敏若又都沒在宮中,淩普便做起了小動作。

替換下品質好的緞子隻是他的第一步,若非甘棠乾脆,直接叫書芳知道了,他後續定然還會有更過分的行為。

既飽了自己的腰包,也討好了索額圖。

敏若徐徐沏好一蓋碗茶,給自己斟了一小鐘,垂頭呷一口細品,還算滿意,方輕聲道:“告訴太子,事情已經到禦前了,看他怎麼選吧。”

淩普能在內務府囂張無非倚仗太子,所以不從太子那入手是不會有結果的。但太子在甘棠這個關係平平的皇妹和有用的好奴才之間,似乎還有些猶豫。

那就給他一劑猛藥吧。

索額圖,太子壯士斷腕不了,淩普可沒有索額圖的份量。

事情雖然到了禦前,但康熙不經過特意提醒是不會升起細查的心的,頂多問問書芳前後經過,八成會重罰經手的幾個人。

淩普也不是蠢透了的,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自己去辦?康熙若不細查,還真查不到他都上。

但太子不會這樣想。他或許了解康熙,但又沒有那麼了解,尤其康熙如今對索額圖態度不明,近日甚至隱有要問罪索額圖的風聲,太子麾下的定海神針風雨飄搖,太子也冷靜不下來思索這些。

所以知道了康熙可能會知道淩普在內務府做的蠢事,為保自身安穩,不落個縱容奴才虐待皇妹的罪名,他會處理掉淩普的。

如此,皆大歡喜。

之所以不借此機會引康熙去查,踩太子一腳。一是敏若嫌麻煩,她跟太子沒有大恩怨,太子對她一向也恭恭敬敬的,索額圖跟她倒是有舊怨,日子也到頭了,這些年的交鋒中索額圖就沒沾著太子的光讓她吃虧過,而太子也沒真被索額圖挑唆得對永壽宮一脈動手,所以敏若與太子其實沒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非得設個局絆太子一腳,沒必要。

這裡就必須得說明第二點問題,就是淩普一倒,作為一支索額圖明顯是為了針對顏珠才插進內務府的箭,顏珠便是眾人眼中的既得利益者。

雖然淩普與顏珠職級不同,眼下也未能動搖顏珠在內務府的地位,但他到底有太子撐腰,在外人看來,顏珠的政治力量還是要弱於淩普的,所以眾人會這樣想並不奇怪。關鍵點在於,康熙也會這樣想。

一旦牽扯上“利益”二字,那這件事就並不單純了。康熙可能會懷疑這是敏若為了幫助顏珠在內務府一手遮天所以特地用的計。如果真做了這件事,還要洗清嫌疑,則需要費敏若很大力氣。

現在不準對太子,隻要康熙給甘棠撐個腰。哪怕康熙就是一時抽風查了這件事,然後又多想了,細查之後也會發現敏若是先要求太子出麵,太子沒動靜才鬨到他跟前,然後也立刻知會太子,給了太子反應的時間。

那敏若就很無辜啦。

步步留情忍讓這六個字說的就是她!

紫禁城年度大聖母舍她其誰!

迎夏沉浸深宮多年,略一思索,也想通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立刻佩服地道:“主子高明!”

“辦吧。”敏若道。

迎夏笑著道:“這宮裡地方最好還是乾淨些,雖說他們不敢直接針對永壽宮,可總有這些小打小鬨的事情,也是給人心裡添堵,如此若能一勞永逸便是最好。”

敏若輕笑一聲,“是了。……放心吧,淩普沒有索額圖的重量,如今索額圖危在旦夕,太子心中正是不安的時候,不會舍大保小,為了個淩普讓自己陷入皇父的懷疑當中。”

迎夏應諾而去,敏若拄著下巴出了會神,天地寧靜,諸事在握,沒有超出預期、不受把控的事情出現,她很享受這一會的安靜。

經曆過太多的腥風血雨之後才會發現,能夠安安靜靜地坐著出一會神、曬太陽、品茶,也是十分寶貴的。

所以這樣每天喝茶曬太陽的日子她過了二十幾年也沒有過厭煩,永遠很珍惜這樣寧靜的時光。

踏雪路過炕櫃輕輕一躍,落進敏若的懷裡,在敏若懷裡拱了拱,高冷小貓貓喉嚨裡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尾巴悠閒地一甩一甩,偶爾輕碰一下敏若的手臂,輕輕的好像一團棉花拂過一樣。

敏若知道,這是傲嬌小祖宗指揮她應該開始今天的馬殺雞服務了。

敏若垂眼輕笑,忽然摟住踏雪低頭在它額間親了口,然後在大貓咪因為她按摩服務遲遲不到位而抬頭怒視她的時候諂媚地開始擼貓狂蹭。

活著多好啊。

可有些人,為什麼總是想要作死呢?

本來敏若估計回京之後康熙便會正式給瑞初和虞雲賜婚了。論過功績,虞雲的官職品階坐火箭一般竄升,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康熙有意提拔他的意思,卻又無話可說。

虞雲去年一年的功績也確實是實打實的。

康熙的看重讓他一下成為了朝中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對漢臣們來說,這可是他們的人啊!對滿臣來說,既然是鈕祜祿家長大的,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法喀新升廣州將軍,年輕一代最大的霍騰亦立了一回功,鈕祜祿家果毅公府這一脈也無人敢小覷,虞雲既是法喀養大的、與霍騰的關係又明顯不錯,朝中人也看幾分果毅公府的麵子,不敢打拿捏他的主意。

按理說這會正是賜婚的好時候,可康熙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這邊朝中論功行賞、商議後續事宜正忙著,他忽然圈禁了索額圖。

旨意一下,又在朝中激起驚濤駭浪,京中物議沸騰,宮中也並不安靜。

敏若知道後倒是沒多驚訝,隻冷笑了一聲。

阿娜日默默看著她,敏若一揚眉:“怎麼?”

“說實話……我也有兩個看不慣的人,你平日都是怎麼詛咒索額圖的?教教我吧。”阿娜日真心實意地表示。

康熙圈禁索額圖的動作來得突然,又並未真正羅列罪證,難免令局外人猜測紛紛。

阿娜日屬於比較迷信流的,書芳看她一眼,略顯無奈,搖頭道:“索額圖被圈禁,看似是皇上與索額圖之爭,其實卻是在警告太子。安兒要走還是快些走吧,京中日後,再不能安穩了。”

如今皇子們雖然有有心相爭,可除了大阿哥之外,大家行事都比較隱蔽。現在索額圖被圈,似乎也找彰顯著太子聖心榮寵不複,那些有心人有幾個還能做住的?

試探的動作能隱蔽些都算涵養高超了。

黛瀾微微點了點頭,阿娜日理解到她們的意思,皺著眉道:“我最煩這些事情。”

“你跟著太後,這些事再煩也煩不到你,有什麼可煩心的。”敏若輕撫著他學的背,笑著道:“咱們呐,隻管繼續茶酒詩畫度日,外頭的事和咱們什麼相乾?”

這一桌子四個人,都是哪怕改朝換代,隻要不參與黨政,新帝都必會施以尊重厚待的。

比背景,就是比較無人敢惹的的程度。

阿娜日聽了一笑,覺著敏若說得甚是有理,於是理直氣壯地將那些令人厭煩的事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低頭給自己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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