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1 / 2)

自禁足之後,烏雅妃行為恭謹,待兒女又加慈愛,蓁蓁本當她迷途知返就此不再生事,怎料未過多久便聞宮中生變,細細打聽清晰事情始末後,蓁蓁心有羞愧,幾乎無顏再來見敏若。

她如今唯一慶幸的便是妹妹已經離京,不必再如去歲、如今年這般羞愧為難。

否則楚楚身子縱比年少時有好轉,羞愧為難心神激蕩之下,隻怕也有一場病。

未幾日弘晈滿月,她本來便尋了一塊極難得的美玉並兩支上等湖筆給弘晈做滿月裡,宮中發了此事,她無顏去見敏若,思來想去後,卻將太後給她的自幼佩戴的一隻金鎖也贈與了弘晈。

金鎖本身用料實誠,嵌珠鑲寶,均是品質上乘的珠石,但其實並不如那隻極品玉鎖珍貴。但那是太後的陪嫁之物,陪伴太後從草原來到紫禁城,一共一對,五阿哥得了一隻、五公主得了一隻。

蓁蓁的這一隻一直被她小心珍藏著,如今贈與弘晈,除了贈禮之外,更有賠罪之意。

敏若當時便覺著好笑,這丫頭從少時便莽撞驕橫,這些年開始做事了,倒是勤謹穩妥一些了,可橫起來也是京中不知多少勳貴命婦頭疼的對象。

倒是少見她這樣小心周全的模樣。

弘晈的滿月禮之後,應婉入了一次宮,她遲疑良久,對敏若道:“胤禛說他無顏來見您,盼您怨他惱他些,都好過將不快積在心裡。”

他知道以敏若的光風朗正絕不屑於對烏雅妃動那些陰私手段,又認為敏若對烏雅妃的“寬容”多少有些顧及他、蓁蓁和楚楚,因而有些愧疚自責。

從小在宮中長大,他見過太多不死不休的算計,敏若的手段看似直接粗暴不依不饒,但反而稱得上光明正大、光風霽月。

敏若聽了罷便笑了,靜了半晌,對眉心微蹙抿著唇,略顯擔憂不安的應婉道:“你告訴他,他少時我教他為人要豁達通透,我自認活了這些年,倒也將這四個字修行出來了。”

應婉小心道:“便隻如此嗎?”

“就這樣與他說吧。”敏若衝應婉笑了笑,眨眨眼:“其實你知道我,我是懶得和人算計計較。她不再犯到我手裡,我也不會再弄她。”

……四舍五入倒也確實是這樣。

未來的幾十年裡,烏雅妃也會一直生活在她嚴密的監視當中。

烏雅妃若是識趣就此消停了最好,不然如今雖然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但先討討利息出出氣還是她能夠做到的。

至於攢把大的……

重活一世,地獄歸來,她手上不想沾上人命,她想乾乾淨淨地活一生回家去,但報複一個人,不一定要取她的性命,還可以讓她生不如死。

打打殺殺動戈弄得血淋淋那是粗魯人才愛乾的事,敏若解決短期問題的時候喜歡用乾脆手段,但解決非短期內就會危及性命的長期重大問題,她的手段一向比較文明。

何謂“文明”?

殺人誅心。

對敵人,自然是取她的軟肋。

烏雅妃的軟肋是什麼?

是她的執念,是權利地位,是她那集兩份甚至三份對兒子的愛意為一身的小兒子。

現在這二者有部分融合在一起,但大體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而敏若要做的,便是將她心中對權勢富貴的執著與小兒子纏繞在一起,逐漸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

等執念愈深,執著入骨,十四阿哥奪嫡失敗,烏雅殊蘭也會自己走上末路。

但她又並非沒有退路可走。

至少在如今的計劃裡,敏若將生死的選擇,放在了烏雅殊蘭自己的手上。

如果烏雅殊蘭能夠想開看淡,至少還能享受數年皇太妃的榮光。若看不開,鬱憤不平也是能夠殺人的。

那似乎是敏若居高臨下施舍出的,最冰冷殘忍的慈悲。

今年康熙並無出巡計劃,但他是在外麵逛野了的人,在紫禁城裡也住不久,常往暢春園行走。

敏若自然隨行。

安兒攜家小去了莊子上,那邊的莊子離暢春園很近,潔芳不畏辛勞與他一同忙碌,常常一早將開芽送到園子裡來,黃昏前再接回去。

敏若白日給幾個小公主上課,開芽也不哭鬨,隻是很黏著敏若,敏若上課時也要待在一旁。

敏若輕聲細語地與小公主們交談,指點她們文字,開芽便乖乖躺在搖籃裡,口水橫流地啃自己的手指頭。

啃得香噴噴的,一聲都不鬨。

這日安兒與潔芳夫婦下午過來陪敏若用膳,安兒抱著開芽逗著,趙嬤嬤也隨同前來,見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樣,聽蘭杜說開芽白日在園子裡的趣事,不由道:“真是侄女肖姑,倒叫我想起公主小時也是這樣的,無論娘娘做什麼,都喜歡黏著娘娘,還不哭不鬨的,瞧著令人心都化了。”

拿著書本走過來的瑞初聞言,眼中流露出些微笑意,指尖輕輕摸了摸開芽的小臉蛋,開芽對著姑姑露出自己粉嫩嫩的牙花子,潔芳輕聲道:“她喜歡瑪嬤和姑姑呢。”

瑞初垂眸看開芽,輕言細語地道:“姑姑也喜歡你。”

是虞雲包括蓁蓁和甘棠看了能嫉妒得內心流檸檬汁的溫柔。

開芽“咯咯”笑了兩聲,清脆得好似銀鈴響,敏若忍不住也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瑪嬤也最喜歡你。”

安兒在旁故意把開芽塞給敏若,麵孔扭曲地拉著潔芳和瑞初道:“看看,這小的一出生,咱們就都失寵了!”

瑞初非常冷靜地抽出手,往旁邊撤了兩步,以示自己不願與他同流合汙。

敏若看了看安兒,半晌歎了口氣,“這年紀輕輕的,怎就嘴歪眼斜了呢?”

潔芳也抽出手,默默離開安兒一點,然後徐徐道:“我倒是認識一個擅治中風之症的大夫。”

三人對視一眼,敏若先笑出聲,安兒隻覺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伸手搶回女兒,可憐兮兮地表示要抱著女兒回莊子上相依為命。

“說什麼呢這麼熱鬨?”康熙大步從外麵進來,安兒委屈巴巴地說清楚前因後果,康熙白他一眼,“都是做阿瑪的人了。”

他眼裡寫滿了“幼稚”兩個字,安兒撇撇嘴,委屈地蹭到媳婦身邊坐,敏若衝他得意一笑,康熙又看她一眼,“你也是,休要欺負孩子。”

“我怎麼欺負他了?”敏若理直氣壯地道:“就算我欺負他了,孩子生下來不就是用來欺負的嗎?”

康熙明顯有些無語。

若不是女兒還在懷裡,安兒恐怕真要哭天喊地、以頭搶地了。

瑞初奉茶與康熙,然後方重新落座,康熙來也不是隻為了閒坐聊天的,他坐定飲茶休息半晌,方道:“欽天監今日將選出的幾個好日子送來了,朕看有今冬的、也有明春、明秋的,心裡覺著明春好,天氣舒服,時間也寬裕。”

選的還能是什麼好日子?

自然是瑞初的婚期了。

自楚楚、慶雲出嫁之後,內務府便開始籌備瑞初的嫁妝,有顏珠和書芳在,敏若無需操心多少,因為內務府辦得必定妥帖,她也安心交付出去,隻盤算著自己手裡要給瑞初多少添妝。

康熙則不然,他更關注內務府的動作,哪樣東西哪省采買都要特地交代,還不時嫌棄敏若對女兒的嫁妝不夠用心。

對瑞初的婚期,他遲遲沒有定下,甚至一直采取能拖就拖的政策,如今忽然提起這事,倒是叫敏若也恍惚一下。

轉瞬間,敏若回過神,帶著笑道:“春日好,春日不冷不熱,穿著嫁衣也舒服。”

康熙皺眉道:“秋日似乎更涼爽些。”

安兒揚揚眉,懶洋洋道:“臣還覺著冬日好呢,冬日更涼快。”

康熙看他一眼,道:“十七的字寫得不好,你今日既得了閒,去教教他吧。”

安兒驚訝地睜大眼睛,“不是十三教十七練字嗎?”

康熙淡淡“嗯?”了一聲,安兒於是明白了,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應一聲,然後行禮告退,垂頭喪腦地去了。

敏若交代:“用膳之前回來。”

母愛有,但是不多。

安兒答應著,等他去了,敏若方笑一笑,道:“沒準他說的是明年的冬日呢?”

康熙“哼”了一聲,“朕看他胳膊肘都拐到那虞雲那去了!”

在一旁安安靜靜剝果子的瑞初捕捉到關鍵詞抬頭,反應過來是在說她哥,又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康熙看她真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心氣順了兩分,然後又莫名有些憐惜起了在京營兢兢業業練兵,年初大閱比騎射力壓數位蒙古王公子弟,給他長了不少臉的未來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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