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2 / 2)

看不到女兒的臉,隻聽到瑞初有些微弱的聲音,康熙放心不下,因而敏若取了薄毯來,將瑞初肩頭蓋住,然後讓康熙看到了瑞初的麵孔。

一張蒼白的、額角還帶著密密冷汗的臉。

……康熙從未見女兒如此的虛弱過。

他這個孩子,好像生來就是沉穩淡定的模樣,跟她額娘一十幾年,更是學來一身淡定從容的矜雅做派。

當年被狼群環伺,她臉也未曾白過一分,手中一直牢牢握著弓箭助陣。

但此刻,她虛弱的連嘴唇都是灰白的顏色。

康熙的手竟然顫了一下,他想要摸摸女兒的手或者臉,又怕輕輕地碰一下也會讓她疼,於是隻是低低地喚她的名字。

“瑞初……阿瑪在,不怕,啊。”

自瑞初長大之後,便鮮少喚他“阿瑪”了,一個汗字在父女之間添上幾分恭敬,但阿瑪一字所帶來的親近,永遠是汗阿瑪無法替代的。

瑞初牽起唇角笑了一下,眨眨眼似乎想要安慰康熙,康熙卻眼眶一熱,幾乎不忍再看。

他側過頭,冷聲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純一於是將方才已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聽聞那幾名侍衛與瘋馬已經被通通控製住,康熙陰沉的麵色才似乎稍微和緩了一絲,但也隻是“似乎”。

他沉聲命梁九功:“叫成鈺帶著人去,將那幾個侍衛押回來嚴刑審問!弘皙他們在哪兒?老四家的弘暉呢?他姑姑為救他才受了這樣大的罪,他人呢?!”

敏若見他一副要遷怒的架勢,低聲道:“那孩子還小,受了這樣大的驚嚇,不敢再讓他入宮了,不然再有個三長兩短,老四夫婦可就這一個嫡子。

且……那匹馬瘋得不尋常,皇上。瑞初的馬是您賜下的,哪怕是瘋馬,等閒也跑不過它,可它竟追不上那匹瘋馬。且弘暉的身量,老四就算再寵溺兒子,也不可能叫弘暉騎著高頭大馬出去,那匹馬究竟是怎麼混進隊伍裡的?究竟是怎麼讓弘暉騎上的?”

她眸中神情激動逼人,聲音還是低低的,康熙卻能聽出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段話的。

康熙麵色沉著,道:“究竟是誰的算計,一審那些侍衛便知……叫弘皙過來!”

敏若輕輕握住瑞初的手,穩定著心神。

不多時,太醫帶著汗趕到,一進殿便感受到逼人的冷意,他們甚至沒有抹把汗的功夫,康熙便沉聲道:“快看看公主的傷。”

沒有一字威脅,又好像字字都是威脅。

竇春庭是看著瑞初長大的,粗粗搭上瑞初的脈,心就揪了起來,又連忙讓開地方讓擅長治療外傷的太醫和專門的醫女為瑞初檢查傷勢,走出來與敏若低聲溝通。

瑞初的傷不算很嚴重,但傷筋動骨就不算小傷,恐怕正經要在床上躺一陣子了。

弘皙很快來到,與他同行的還有太子,他入內時太醫正為瑞初處理傷勢,他進來便先向康熙跪下,道:“兒無能,讓七妹替弘皙遭了災。”

康熙眸光一沉,問:“怎麼回事?”

太子麵帶痛色,將瑞初身邊的人不清楚的那一部分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弘暉所騎的那一匹馬,並不是他原本的小馬駒,而是弘皙騎出去的寶馬。

汗血寶馬,康熙欽賜。

弘皙得了康熙新賜的寶馬,正是得意之時,弘暉騎了兩年小馬駒,瞧著羨慕得很。

太子與四阿哥一向兄弟和睦,弘皙便也與弘暉親近,見狀便叫侍衛牽著馬給弘暉試試,結果……

就是遇到瑞初之後的事了。

康熙聽了,麵色陰沉半晌。太子垂頭無言,起身又向敏若告罪,敏若搖搖頭,道:“不是你的錯。”

但太子又豈能看不出敏若眼中的震怒。

即便那份怒意不是衝著他,而是衝著幕後之人的,也讓太子心中不安。

此時受傷的若是他任意一個侄兒,他或許擔憂,但不會有這樣不安、愧疚、心痛。

瑞初不一樣,瑞初與他都常在禦前行走,這是唯一一個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妹妹,也因此,有幾分真切的兄妹之情。

哪怕這幾年因為瑞初的忙碌、一人相處的時間減少而略有疏遠,但感情終究是不一樣的。

太醫不敢說瑞初的傷勢並無大礙——骨折這種傷勢,後續恢複都是有好有壞,他們此刻若是斷言公主傷勢無礙,那公主日後傷勢恢複得不好,他們應該怎麼辦?

皇上哪怕不砍了他們,這太醫院的俸祿他們也吃不長久了。

於是不輕不重地說著囫圇話,保證會全力救治。康熙知道他們的心思,冷冷看他們一眼,命他們先處理瑞初的傷勢。

很快,四阿哥和應婉夫婦也帶著弘暉趕到,同行的還有安兒和潔芳。

康熙又命人去富保那裡傳旨,讓他去負責審問那幾個侍衛、查驗那匹瘋馬的屍體。

也就是命富保負責查此事了。

富保掌鑾儀衛多年,看似是一個體麵的閒職武差,其實一直在為康熙辦事,處事雷厲風行手段乾脆,此事由他來查,其實是最合適不過的。

但知道此事的前因後果之後,敏若就知道,這個案子注定是一樁無頭懸案了。

絕對查不出結果的那種。

敢這樣正大光明地算計太子膝下備受康熙疼愛的長子,肯定是早已把所有尾巴痕跡掃得乾乾淨淨,明麵上的那個侍衛恐怕都是一顆死棋了,富保就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查出人來。

但有可能的人選,又確實隻有那麼幾個。

有明確利益關係會針對太子長子,甚至下這樣大狠手的,能有幾個人?

弘皙年歲漸長,今年夏日開始朝中漸漸有讓他入朝學習辦事的聲音。

東宮長子一入朝,幾乎就象征著東宮開始培植第一代力量,祖父孫三代傳承,明顯是為東宮地位穩固添磚加瓦。

朝中至少有兩個人絕對看不下去。

大阿哥,八阿哥。

按照現在的情況看,如果沒有瑞初,很可能就是弘暉替弘皙擋了災。

敏若閉了閉眼,她知道這注定是一樁無頭懸案,不代表她心裡不怨不恨。

她現在還能保持理智,是因為她的女兒還清醒著。

如果瑞初一身血肉模糊地回來……恐怕她此時已經抄刀往大阿哥和八阿哥兩府殺了個來回了。

不論證據不算嫌疑,敏若隻知道他們人人都可能有份。

但……如果真是弘暉替弘皙擋了災,那到日後,四阿哥絕對不會放過老大,讓他在自己府裡安穩度日還有閒心生娃,活到六十幾歲?

敏若眼神冷得嚇人,應婉從知道此事後便心神難安,此刻見到瑞初蒼白的麵孔更是止不住的流淚,四阿哥握緊了拳,澀聲道:“瑞初……四哥多謝你——日後任何事,四哥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瑞初強動了動唇角,似乎輕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很溫柔地對滿臉眼淚的弘暉道:“弘暉……不怕,你今日做得很棒……他是我的侄兒,四哥。太子哥哥,弘皙他們,是我的侄兒。”

太子心神一震,終是忍不住一拳垂在一旁的幾子上,發狠地對瑞初道:“瑞初你放心,太子哥哥一定揪出那幕後之人,千刀萬剮給你報仇。”

康熙目光冷著,道:“好了。”他擺擺手,“你們都去乾清宮等著吧。老四媳婦,你帶著弘暉回府去。”

“汗阿瑪——”應婉咬咬牙,鼓起勇氣請求道:“媳婦想留在這照顧七妹,請您允準!”

康熙彆過頭,道:“也罷。”

轉過身,他對著瑞初又放溫和語氣,道:“阿瑪先去見你舅舅,商討此事,你好生休息養傷,阿瑪得空就來看你,聽話,莫要叫你額娘再擔心。”

聽他對著瑞初自稱阿瑪,太子愣了一下,不禁恍惚,瑞初已輕輕點頭答應著。

敏若頭次無比鄭重地衝康熙一欠身,“妾恭送皇上。”

哪怕心裡已經能猜測到結果,她還是無比期盼,富保能夠真查出些什麼。

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弄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針對孩子,還傷害到了她的女兒?

她有兩把大刀,一把菜刀,能一刀劈斷骨頭;一把唐刀,絕世名刀,吹毛斷發,聽說在從前的主人們手裡無不是震懾一方。

不知他想體驗一下哪一把?

她都很歡迎,隨時可以提供體驗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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