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1 / 2)

因為康熙行程安排得緊鑼密鼓,他們其實也沒能在粵地留多久。

審閱水師那日敏若未能親眼目睹,不過看康熙回到彆苑中時臉上的笑,可知這幾年水師訓練得不錯。

康熙近年愈發不喜歡將前朝事拿到後宮說,哪怕法喀摻和在裡麵也一樣,敏若僅從他嘴裡聽到了一句“法喀這差事辦得不錯”,就沒聽到更多關於水師的話題了,與法喀同用晚膳時,康熙也絕口未提於水師相關之事。

不過膳後,敏若與法喀說的一件事引起了康熙的注意。

“從前也未見你對這些火器演發感興趣。”康熙看了眼問法喀能不能在府內演武場試射火器一日的敏若。

敏若道:“哪是我啊?是舒窈。前兒說左右無事,考較了她和雅南器樂,她非央著我要我答應她一個條件,結果條件許出去了,她還真就把曲子彈下來了。然後才想看看火銃演發,本來您的十二公主還說要看火炮呢,我跟她好一番討價還價,才把她給按住了。”

康熙蹙眉道:“也十幾歲的人了,從不見她穩些。”

敏若搖頭道:“她是學裡最小的,從小姐姐們寵著護著,自然不如她的姐姐們行事穩中有度。……不過答應都答應了,也沒有毀諾的道理,又不是什麼大事,她想看就讓她看看也罷。我聽海藿娜說,從前法喀有時也帶著肅鈺舒鈺在府中演練火器,雖也是外男,但避著些也就罷了。就讓舒窈瞧這一場熱鬨,總好過她日日在我這哭喪個臉耍賴。”

“你未免也太慣著她了。”康熙不滿道:“為這出格之事纏膩長輩,豈不聞知書識禮,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不過他今日心情不錯,倒也未曾真見惱火,敏若掐準了時候開口的,心中波平無瀾,麵上還是略顯無奈地道:“一點小事罷了……”

康熙道:“她或是要床琴、要本什麼帖子也罷了,非要看那些火器,豈是女子應為之事?”

敏若輕言細語地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們姊妹哪個真是貞靜恭順、隻讀聖賢書長大的?又並非十分出格,她想看看就隨她去吧。”

康熙算是默許了,隻是心中仍是覺得敏若過於縱慣孩子。

用消食茶畢,康熙起身離去,法喀留下陪敏若說話。走出敏若的院子沒多遠,康熙腳步忽然一頓,問:“舒窈是那一年生的?”

趙昌被問得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應過來,恭敬道:“十二公主是乙亥年十月裡生的。”

在康熙身邊服侍這麼多年,皇子公主們的生辰康熙可能記不住,但他一定都得記得清清楚楚。

不然遇到如今日這般的突然發問,他難道要答一句“奴才不知”?那真是嫌自己禦前的位置太穩當了。

康熙聽聞,眼簾微垂,神情不明看不出喜怒,趙昌離得極近,也隻隱約聽到:“法喀家的老大似乎是甲戌年生人……”

一個是康熙十年,一個是十四年,肅鈺隻比舒窈大一歲,倒也算得上年紀相當。

趙昌聽著,心裡忽然突突一跳,小心瞥了瞥康熙的麵色,從上頭什麼也看不出來,在康熙注意到他之前忙低下了頭,恭謹溫馴地隨著康熙往回走。

這個月份,粵地的天已熱得火爐似的,敏若也扛不住了,開始每日摟著冰盆“冷生冷死”。法喀在這邊待了幾年,倒是早已習慣,飲著涼茶笑著道:“姐姐您年輕時候可是最不畏寒暑的。”

“你是在說我老了?”敏若涼涼看了他一眼,法喀求生欲極強地忙道“不敢”,敏若方道:“皇上或許會疑心我是有心想讓肅鈺做十二公主額駙。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要論對康熙心理的了解,整個大清最拔尖的一群人都在紫禁城裡蹲著呢,而敏若,有從前的實踐經驗打底,這些年也一直在不聽進步,可以一點不臉紅地說,她絕對是這群人裡也名列前茅的。

法喀略微嚴肅一點,點頭道:“姐姐放心,我明白。十二公主……”

敏若道:“她是真有幾分天賦,雖不過是秋獮時候摸到過數次,又看了點資料,竟就能將內裡結構摸得七七八八了。”

也因此,她才不忍將舒窈這份天賦埋沒下去。

這份天賦若是真能被挖掘出來並用到實處上,無論是對瑞初的總體設想還是蓁蓁的分部設想,都有巨大的影響和利處。

聽敏若如此說,法喀一句未曾多話,隻道:“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知會一聲便是。”

他應得乾脆利落,敏若稍微舒心一些,點頭道:“孺子可教也。”

法喀搖頭笑笑,起身給她添茶,敏若懶洋洋地靠著憑幾吹涼風,法喀忍不住道:“雖然天熱,但這風直吹著也衝人。”

乍然聽法喀說起養生經,敏若不禁愣了一下,好半晌,麵露驚歎,道:“士彆日,刮目相看啊。……行了,我還不知保養注重自己的身子嗎?倒是你,謝選也未曾來粵地,蕭大夫人雖穩妥,醫術卻差了些,你這幾年身子養得如何?”

她邊說著,邊衝法喀招手,法喀遞上手腕來給敏若把脈,另一隻手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這幾年早好多了,當年離開江寧時謝選就說了,我壯得能赤手空拳打死牛犢子!”

敏若斜他一眼,法喀自覺地坐得端正斯文起來,瞧著倒真有些溫文高深的模樣,隻是看起來有些不像戰功彪炳的將軍了。

敏若看了他一會,緩緩收回手。法喀裝了一會人,這會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敏若收回手指,他頓時長鬆一口氣,然後小心地覷看敏若的麵色,見敏若麵色還是那股懶洋洋的鬆散平和,才又鬆出第二口氣。

“是恢複得不錯。”敏若微微點頭,法喀如蒙大赦——主要是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好了,但敏若如果非要說他的身體沒好,要給他弄苦藥膳湯子,他也不敢反抗。

敏若願意高抬貴手,法喀頓時感覺眼前的世間門萬物都美好了。

這種怕其實並非全然是畏懼,固然有少年時敏若管教他打下的底子,經過多年歲月磨礪,如今構成這種怕的主要內容其實是愛與敬。

因為敬愛,才不願違逆敏若。

……雖然有時候敏若眼睛一瞪法喀還是挺害怕的,下意識的心虛。少年混賬時被棍子戒尺管束的記憶伴隨他終身的同時,也留給他永遠甩不掉的“陰影”。

雖然有時候回想起那段日子,想想那點“陰影”,心裡還感覺怪溫暖的——就是那種沉淪在冰冷無邊的深淵中時,有一雙手捏著後脖頸將他拎起的感覺。

那段在莊子上度過的時光,雖然如今想起來並沒有多少姐弟情深的溫馨時刻,但還是溫暖得令他眷戀而懷念。

茶過一旬,法喀才低聲道:“瑞初在江南諸事順利,姐姐你隻管安心,無需為瑞初憂慮。我好歹也算在江南經營了幾年,多少也能幫上她一些。”

敏若點點頭,法喀遲疑著又道:“隻是有一事,我始終沒想明白。瑞初……她究竟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若說想要,可瑞初心又似乎不在朝堂;若說不想要,那她在江南又在忙活什麼?

這問題敏若其實是不好回答的,難道她要告訴法喀,你外甥女不打算做掌勺的人,她打算乾脆砸了這口鍋嗎?

她默了半晌,道:“若瑞初所求遠大呢?”

法喀看著她,沉默了一會,低而堅定地道:“若姐姐支持瑞初,那我也自然也會支持。”

“她今年秋會來粵地,屆時你們再談吧。”敏若拍了拍法喀的肩,道:“抬眼往外看,何謂天下?是山河與萬民叫天下,還是穩坐在禦門外那把龍椅上,才叫天下?”

法喀對她言語中的深意似懂非懂,蹙眉思索著。

“如今先彆胡思亂想了。……斐鈺這段日子怎樣?”敏若問道:“成婚了,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提起女兒,知道敏若有意不在此事上多談,法喀笑了笑,道:“她倒是極順心的,這段日子仍在慈幼堂中辦事,棟宣很支持她,小夫妻二人甚是和睦。”

“那就好。”敏若道:“想來再過幾日我們也要回京了,你與海藿娜在此要好生珍重。”

法喀笑著應是。

上次見麵至此一彆便有年,此時他們都沒料到,再度相見並長久團聚的日子會那樣快到來。

次日,敏若應諾帶著舒窈去了法喀府上,法喀果然帶著肅鈺和舒鈺在府中演射火銃。瞥了一眼跟來的魏珠,敏若從容對舒窈道:“若想要近些細些看,便去果毅公那邊吧,他是我弟弟,勉強也算你半個長輩……師舅?稍微看一會,倒也不算逾矩。”

言罷,不等舒窈反應,已經喚了肅鈺和舒鈺:“過來,叫我聽聽你們的功課。”

說完,便施施然往校場旁不遠處的亭子裡走去,海藿娜早已在那邊安放好一把藤椅,設好錦墊椅袱,就差把敏若在永壽宮的設備照搬一套過來了。

見敏若喊著兩個孩子過來,海藿娜又看了眼已經掃去疑惑分外驚奇地開始盯著那些火銃看的十二公主,再看看一旁看似恭敬服侍著的禦前公公,心中明白了敏若的用意,便也笑著道:“該叫你們姑姑考考你們的功課,也看看素日先生誇獎你們聰明的話是不是唬我和你們阿瑪的。”

肅鈺年長些,這幾年一直跟隨法喀在軍中曆練,他武藝、水性都高,訓練起來對自己也狠,去年秋日法喀拉著他們出去拉練趕海盜,他獨帶一隊人竟然直衝了海盜的據點島嶼,在水師中已經小有聲名威望,成了名副其實的“小將軍”而不是將軍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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