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2 / 2)

敏若點點頭,眉心稍鬆,兩個女孩清脆如銀鈴響聲的笑聲隱約從外麵傳進來,敏若隨口又囑咐了一句,“尹德與雍親王府結親,你們也要小心著些。”

法喀和海藿娜如今已在避嫌,就是知道其中的利害,聽敏若如此說,立刻道:“我們都記著呢,姐姐放心。”

敏若已數不清她今日“姐姐放心”、“姐姐安心”究竟說了多少聲了,忍不住望著海藿娜一笑,又按了按眉心,提醒道:“知道你們兩個謹慎,我又怎會平白無故再提醒你們一遍?……雍親王非池中之物,既然定下了這一門親事,留個好,對肅鈺未來也好。”

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肅鈺那邊的位子隻怕不穩當。隻有早早讓那位未來的雍正爺認為鈕祜祿家“忠心可用”,肅鈺那邊才能進展順利。

事關未來,海藿娜更為傷心,連忙認真點頭應下,見她嚴肅的模樣,敏若不禁道:“真該叫舒窈看看你這會的樣子,她每次入宮,對我滿口都說‘額娘多溫柔’、‘額娘多疼她’,想來是沒見過你嚴肅的模樣的。”

海藿娜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低聲道:“舒窈確實是個可人疼的孩子,隻可惜……”

最終,海藿娜也隻歎了一聲,“時局弄人,天各有命。肅鈺與舒窈這對小夫妻,若能生活在一處,相互扶持,共同進益,必然也是一段佳話。”

隻是康熙不可能徹底放手讓去粵地,而肅鈺也不可能回京,與他阿瑪一同在朝——法喀官位太高、權利太盛,肅鈺在外還有可進之路,回了京,便隻能老老實實在京營中摔打曆練,直等到法喀徹底退下來的那一日了。

康熙製衡、猜忌鈕祜祿家,並不影響他信任、樂意重用鈕祜祿家,。

大抵天下的帝王,都有這種令人咂舌讚歎的本領吧。

就那麼回事罷了。

他也放不下肅鈺在水師上的才能,大清需要一個能統禦水師、威震海上的將才,所以這幾年他對肅鈺的培養不留餘力,看重也明晃晃地擺在明麵上,肅鈺帶兵訓練剿匪,實打實地在海上積攢著戰功,為前路鋪磚石。

世事弄人,也莫過於此。作為額娘,她不忍心叫兒子割舍前程;作為舒窈的長輩,她也不忍叫舒窈困局內宅被洗去鋒芒,一身才能無處施展。

這兩個孩子如今這樣就很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不能相守在一處吧。

海藿娜低聲道:“為這兩個孩子能平平安安,我與法喀也會仔細謀劃、謹慎行事的。”

她做事素來穩妥,見她聽到心裡去了,敏若就知在這一點上可以徹底放心,“我一向是最放心你的,法喀那小子憨得很,你得時刻提點著他。不止孩子們,你們兩個也要好好的。”

海藿娜眼睛一熱,輕輕點頭,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姐姐安心”。

她與法喀對敏若,所求所願,也無非是敏若安全、安心罷了。

敏若握了一下她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次日,宜妃抵達暢春園。

她這些年對恩寵看淡,深刻認識到握在手裡的才是真,隻要將宮權牢牢抓在手裡,容顏老去、恩寵不複又如何?好歹抓著體麵日子。

因而這幾年,她也不爭著伴駕了,上了年歲也愈發不愛折騰,留在宮裡,掌著宮權理理事,安安心心地與姐姐做伴修養身體,大權在握諸事順心,倒比來回折騰要美。

這回敏若康熙、宮裡兩邊使勁把她弄來,宜妃到來之後,很快達成為孫女請求賜婚的目的,然後就有些不愛在暢春園裡待了,但她“苦求計算”著來的,也不好意思就跟康熙說要走,咬牙在園子裡住著,心裡還惦記著宮裡的姐姐和貓貓狗狗。

宜妃本人是個什麼想法,敏若實在無暇顧及了。

她正陷入深深的懷疑當中。

康熙……他不會抽風中邪了吧?

在把宜妃拉來卻毫無效果,還是三五不時地被拉著懷念往昔的第十五天,敏若終於忍不住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作為一個自認還算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竟然已經開始思考跳大神治不治康熙這個症狀。

雖說人上了年歲,或多或少都會開始懷念往昔,但“虛情假意”了這多年,他一把年紀忽然開始要談感情,還真是讓敏若有點不適應。

雖然康熙一直走的都是談感情路線,這麼多年,和前後三位皇後都是走感情路線,和她年輕時也“虛情假意”地過過招,但現在這歲數忽然又要正經八百走感情路線了,多少是有點嚇人的好嗎?

敏若配合他演了月餘的戲,最後實在是挺不住了,“中暑”之後又患了熱傷風,躺倒在床上了。

雖然多年沒打這組合拳,但竇春庭仍是訓練有素,與她配合默契。

有了生病這塊“免死金牌”,敏若便明目張膽地開始不配合康熙,每日懶洋洋地歪著。

康熙見她懶怠的模樣,不禁歎道:“平素你的身子最好,也不見有什麼病痛,今日可知自己上了年歲了?這炎天暑日的,再彆出去賞花遊湖了。”

敏若心裡咬牙,麵上掛著幾分輕笑,無奈地道:“如今知道了,日後再不如此了。”

說話間,她半闔著眼,儼然是一副疲憊模樣,康熙心中遺憾,歎道:“你且歇著吧。朕叫蓁蓁和舒窈得空進來陪陪你。……明兒先叫法喀媳婦過來陪你一段時日。法喀三日後從京營回京,先叫他來向你請安。”

想到瑞初和安兒都不在京中,看著敏若麵色蒼的虛弱模樣,康熙如此道。

敏若似乎十分驚喜,忙道:“多謝皇上……”

康熙沒再說什麼,起身去了。

走出養樂齋,梁九功小心覷著康熙麵色,輕聲道:“這天氣如此炎熱,不如傳輦轎來?毓主兒便是日頭底下曬得中了暑的。”

康熙皺皺眉,到底頓足道:“也罷……你們也不必如此緊張,她的身子本不如朕,往常瞧著雖康健,但疏於鍛煉,病症一發出來便厲害。”

皇帝這麼說,梁九功難道能勇敢說不嗎?

他笑著應著,又一麵留心康熙的麵色,一麵小心道:“不過凡病者,心情一舒暢便可好得快,萬歲爺您體貼毓主子,叫公主們和果毅公、夫人都能來請安陪伴娘娘,想來毓主子這病也能很快好了。”

康熙麵色不變,淡淡道:“她是惦記著法喀的,聽到法喀要來,心裡自然歡喜。”

梁九功心裡更加小心,聲音倒是一絲沒變,仍然平穩地笑道:“這宮規森嚴,毓主子與果毅公等閒也難得一見,果毅公上回向毓主子請安恐怕還是過年時候呢,如今聽聞能見一麵,可不欣喜著?”

康熙似乎低笑一聲,“也是,他們姐弟往常也難得一見。”

梁九功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沒敢去擦,這會康熙大步向前走去,他終於借著扶帽子的空檔悄悄抹了一把,後頭跟著的小太監們不明所以,小心地看他,梁九功瞪了兩樣,示意還不快跟上伺候,

敏若這一“病”就將京師最炎熱的那一個月都病了過去,她這一場熱傷風斷斷續續地不好,也引來不少注意,知情人太多,到底沒瞞住瑞初和安兒那邊,關切的書信一封接著一封地回來,敏若隻能在信中安撫他們,又因書信的形勢限製而無法把話說得清楚。

太醫那邊說的也都是囫圇話,除了竇春庭,康熙也叫另外兩個太醫給敏若看脈了,但論行醫經驗,敏若不如他們,論那些亂七八糟的江湖經驗,他們可比不過敏若,要在脈象和症狀上唬過他們,對敏若而言不是難事。

康熙最終聽了滿耳朵“元氣虛弱、氣血虛虧”,隻得吩咐竇春庭好生為敏若調養,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忽然來探病,並對敏若歎息道:“如今可得服老了。”

敏若心裡咬牙切齒,頭一次發現此人如此不通語言藝術。

是個皇帝,敏若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個皇帝,暫時還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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