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1 / 2)

諸事敲定,轉過年,敦親王府便再次開始籌備動身之事。隻是此次整頓行囊,不是如往年一般為南下,而是要改道北上。

良多注意事項都與從前不同,幸得從前數次隨敏若參加秋獮的趙嬤嬤幫助統籌事宜、整理行囊,才將一切打點得完備妥當。

潔芳雖然跟隨秋獮去過塞外,但到底未能細細感受風土人情,此次有了機會,對這一行也十分期待,何況馬上要做的,又是要在寒冷之地試種水稻這樣的大工程。

任務艱難,潔芳卻並無畏縮之心,反而愈發興奮激動起來。

與敦親王府相反的,就是九貝勒府上,那真是一片悲戚,若再有點哀嚎聲,那和出了白事的府邸也沒什麼兩樣。

九貝勒哭天喊地不當用,隻能“認命”被拉上安兒北上的車隊裡。

聽說他如此痛苦,康熙心裡還怪高興的,命道:“告訴老十,可不是讓老九跟著去過好日子的,叫他乾活!也得曆練曆練了。”

梁九功應著“嗻”,話傳到安兒府裡時,誰都不曉得老九也在。

攀著後牆根悄悄溜過來的,書房裡一壺貢眉,大半是他喝的,還吃著宮裡前日送來的玫瑰糖乳酪酥餅與肉乾,自在得跟在自己家裡似的。

安兒出去聽了皇父訓話,王府前院就這一片,九阿哥蹲牆根底下聽著,安兒回到書房時,便見他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還樂,安兒揚眉道:“可聽到了,是要給我乾活的。”

“不就是看大侄子嗎?我和你嫂子保準給你看得明明白白的!”九阿哥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保證了,安兒冷笑一聲:“你等著吧。”

想起弘杳作天作地儼然一副新一代混世魔王的模樣,九阿哥又忽然訕訕,縮縮脖子道:“也不能太難管……吧?”

他說得心虛,半點自信沒有,安兒喝了口茶,滄桑一歎,歎出多少心酸。

哥倆癱在藤椅上半晌沒動靜,這會若有個人進來,沒準會被嚇得拔腿回頭邊跑邊喊“請郎中”。

過了好半晌,好歹是安兒開口了。

他問:“認定了?”

“有什麼不認的?”九阿哥懶洋洋道:“京裡這潭渾水啊,我是怎麼都待不下去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並非不清楚,便是留著,也注定與那個位子無緣,還易一身臟,不如先走。這大好機會難得,甭管外頭怎麼說,也甭管那位心裡怎麼想,我先把自己拔出去是正經。”

安兒便道:“種地苦些,卻自有樂趣在其中,等你稍一嘗試便知道其中美妙了,親眼見稻花開,親手摸到收成,其中滿足非尋常事可比擬。”

九阿哥默默往旁邊縮了一縮,“可說好了,我隻給你帶孩子的。”

安兒看他一眼,無辜地眨眨眼,沒再說什麼,九阿哥莫名覺得後背發涼,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他就親手把自己送上了什麼賊船,好似從此逍遙快活錦衣玉食貝勒爺的生活就要不見蹤影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抖了一下,安兒垂眸飲茶,仍不言聲,隻眼中唇角都含著幾分笑意,又明顯是對拉勞工這件事誌在必得。

跟他出去,不想下地沒問題,但活可不是那麼好躲過的。

去到新地方,好不容易磨合熟悉的環境又變了,後勤供應、財務開支上需要費心的地方多著呢,去年他和潔芳借了瑞初的人手、拉著芽芽弘暉齊上陣還忙得不可開交,今年好容易拉到勞工,怎麼可能讓九阿哥輕鬆躲過,在他眼皮子底下過鬆快日子?

都給我乾起來!

想到今年多了個大幫工,安兒滿足地喟歎一聲,就著茶吃點心,好不快樂。

今年年後要走兩撥人,安兒他們是第一撥,後麵舒窈也要帶著去年辛苦研究出來的成果奔粵地而去,這兩年大清附近海盜猖獗,還隱隱有海外勢力意圖在沿海一帶扶植大清水匪,背後的勢力顯然不尋常。

肅鈺這兩年晉升飛快,而無論軍中還是朝中都無人能挑出不是來,也多仰賴那些海盜水匪。

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人高興的現象。

稍微有些眼界的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在遙遠之地,隻怕有實力強悍的外地正對大清香甜的血肉虎視眈眈,水師上下緊密訓練,一年到頭從無停歇,不少八旗勳貴中不願放縱子弟的人家將子弟送過去曆練,在軍備供給上,更是大清的頭一流。

這樣的一塊肥肉,朝中自然也有不少人惦記,但康熙鐵了心要扶持肅鈺,水師又是法喀一手打下來的,眼下法喀還坐鎮朝中,倒也沒人敢對肅鈺使什麼臟亂手段。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尚十二公主,肅鈺就是被蓋上了半個皇家的章,這兩年皇上大力扶持,他們沒有一擊得手的能耐,也沒有得罪鈕祜祿家的底氣,自然不敢擅動。

至於實打實地比拚功績能耐,肅鈺就更不怕了。

舒窈的連發火銃威力射程甚至操作的便利程度都遠遠超過她上一次的改良成品,哪怕因為造價和防備流入民間的問題,不能在水師中廣泛配備,但隻要配備出一支精銳小隊來,威力絕對不可小覷。

康熙對此極為欣喜,大手一揮送了淳嬪一個妃位,豐厚賞賜接連送入公主府與舒窈主持的火器工坊中,一時十二公主府在京中熾手可熱的程度僅限於八貝勒當年風頭最盛時。

——當然,舒窈並不是很想要這個熱度。

她敲定了南下的時間,在二月中啟程,比安兒稍晚一點,但掐算這路程,她能在三月時途徑揚州。

她那點小心思明明白白地擺出來,沒有半分這樣,康熙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問罪“大功臣”,準備不夠齊全,帶著那些東西上路他也怕不安全,乾脆便隨了舒窈了。

海藿娜對此顯得最激動,甚至幾度想要跟隨舒窈一起南下——一是想念兒子,二是覺著這兩個人湊到一處大概也就是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她跟過去還能盯著他們吃飯睡覺,多少照顧一些。

法喀對此表達出強烈不滿,但他聰明地從她跟著去會影響兒子兒媳培養感情的角度出發,沒有引起海藿娜的不滿,還成功把媳婦留在了身邊。

簡直是成功男士的楷模。

海藿娜倒未必沒看穿法喀的手段,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法喀說的還是有兩分道理的。

承認法喀有道理不影響她嫌棄法喀的手段。永壽宮裡茶又沏了一輪,板栗香從熱爐子上傳出,極為誘人,海藿娜一邊搓著板栗一邊哼道:“您不知道他有多會賣可憐,詭計多端!”

“那不也是為了留下你嘛。”敏若道:“而且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清楚他沒皮沒臉?”

海藿娜歎了口氣,道:“也是。……也不知斐鈺和肅鈺這會怎麼樣了。一轉眼,也有三四年沒看到他們倆了。斐鈺本來說要回來探親,偏生她又有了身子,我與法喀怎敢再叫她折騰?緊忙去信叫她不要動了。”

斐鈺是康熙二十八年生人,一轉眼,在海藿娜和法喀眼裡就是奔三的人了,這年月女子妊娠本就危險,何況又是“高齡產育”,二人更不敢叫她折騰,甫一從肅鈺那邊聽到信,緊忙去信將人按住了。

敏若想了想,“斐鈺她家老大也快入學了吧?聽說斐鈺前兩年搞專精婦幼科的醫女培養,應也做出了些成果,你們也不要太過擔憂了。”

本來,知道斐鈺有孕,若是方便,法喀隻怕自己都想走一遭。這次之所以還攔著海藿娜不讓她跟著南下,也是因為海藿娜這兩年身子不比從前康健,二月啟程,到粵地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海藿娜隻怕受不住。

海藿娜歎了口氣,還是難掩愁思,敏若便又隨口道:“你從舒窈府上來?可看到芽芽了?”

“我正要說呢。”海藿娜有些驚訝,“原來姐姐知道。這段日子我去看舒窈,十次裡有九次芽芽都在,倆人湊在一處不知商量著什麼,她們幾時竟如此親密了?”

這兩人年齡上雖然隻差了七歲,卻實打實差了一個輩分,日常無論居住還是行動重疊的軌跡都不多,因而從前頂多算是見了麵處得好,卻沒到如此親密的地步。

敏若便笑,衝海藿娜眨眨眼,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見她心情不錯的樣子,海藿娜反而生出好奇心來,道:“好姐姐,您就賞臉告訴我又何妨?”

敏若抬手添茶,隨口道:“都說透了就沒驚喜了,你還是自個慢慢猜吧。”

海藿娜就知道在敏若這是絕對問不出來了,隻得歎道:“好吧。”

她道:“再過兩日,安兒他們要走了,然後不到一個月,舒窈也要走了,這京裡好像一下就清冷下來,好在還有要為珍鈺辦嫁妝這件事能忙忙,多少聊解無聊。”

哪怕早知海藿娜的性子,此刻聽她如此說,敏若還是不由目露驚歎敬佩地看向海藿娜——嫌日子無聊,找到活乾才覺著有趣,這要放到後世,什麼老板不得搶著要這種員工?

而她,大約就是所有老板避之不及,碰上了全賴的倒黴的那種員工吧。

敏若往後一躺,在藤椅上晃了晃,一邊伸手去烤火,一邊隨口道:“我是恨不得人生日日是清閒,你們是拿清閒避之不及,歇歇吧!”

海藿娜笑道:“等舒鈺成了婚,我就安心歇下來,含飴弄孫,偶爾再去微光照看照看那些孩子們,雖然授不了課,幫著做些雜事也是好的。”

等舒鈺成了婚。

想到那小子嘴裡情詩綿綿,實則恨不得避女子於千裡之外,看似風流多情,其實比他哥都封心鎖愛不通情竅的舒鈺,敏若摸摸下巴,覺著海藿娜這目標有點懸。

若是壓著孩子拜堂成婚,搞包辦婚姻,海藿娜的目標實現起來倒是不難,但她和法喀都不是做得出那種事的人,不然當年肅鈺隻怕在南邊就被定下了,又怎會有後頭的搶手場麵。

見敏若表情複雜,似笑非笑,海藿娜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難,可那小子總是不開竅,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壓著他成了婚,婚後若不和睦,不是禍害人家格格嗎?且等吧——肅鈺如今這不也成了婚了嗎?可見人與人之間都是有緣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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