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1 / 2)

年輕人入場參加圍獵後,獵場外眾人又回到營帳當中。

安兒被康熙召在身邊,靜彤沒入圍場,但送了卓琅過來後便又回到康熙身邊了,獨潔芳一直跟在敏若身邊,寸步不願離開。

敏若知道她此刻心中定然萬分擔憂——女兒在圍場中麵臨危機重重,後續還有風險極高的受傷安排,做母親的哪有能夠放下心安安穩穩等著的?

此刻潔芳能夠沉住氣端坐在這裡,麵容神情一如往日不叫人察覺出端倪來,便實在是一份令人讚服的好修養了。

但坐在帳子裡的這段時間,對潔芳來說,恐怕也是度日如年。

爐火換了兩盆,敏若手邊的熱茶也換了數盞,她似是隨意地把玩著一隻花鳥紋嵌米珠琺琅彩懷表,神情平和淡然,卻叫人輕易不敢與她搭話。

帳子外風聲又起,敏若輕輕握了握潔芳的手,聊做安慰,並自然地將手邊的一盞酥酪往潔芳那邊推了推——帳內並未嚴格正式列席,隻是眾人分坐,敏若叫兒媳婦在她身邊坐也並不算逾禮。

推過去的酥酪是為了讓方才的動作顯得更自然,也是為了讓潔芳放心。

隻有她一直鎮定,胸有成竹,潔芳才能夠稍微安心。

今日的風仍然很大,榮妃皺了皺眉,憂心忡忡道:“聽外頭的風聲這樣嚇人,也不知馬兒聽不聽話。”

三王爺府上幾個小阿哥都進圍場了,她自然憂心孫兒。

一位蒙古王妃笑道:“這樣的風還不算很大,娘娘儘管放心——”

話說到一半,忽然聽到帳外一陣兵荒馬亂,人聲與馬蹄聲混在一起,令人已分辨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下意識地提起心。

潔芳下意識要起身又被敏若死死拉住,而後立刻回過神,強定住心神仍然端坐在椅子上。敏若蹙了蹙眉,口氣平常地命宮人道:“去瞧瞧怎麼了?”

榮妃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大約是怕真出什麼事了,隻是沒敢說出口——怕晦氣。

那原本話到一半的蒙古王妃皺起眉,她聽帳外一陣陣混亂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就知道隻怕不是小事,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懊惱自己方才那句話。

無論心中都是怎樣想的,榮妃念了那兩聲佛後,帳子內念佛誦神的聲音此起彼伏,潔芳悄然握緊了敏若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

“娘娘——”奉命去打探的冬葵去了一時,帳子門簾被猛地拉開,然後冬葵難得不顧禮儀規矩,麵色煞白地衝了進來,在敏若案前撲通跪下,“咱們公主和大格格遇刺了——”

他滿麵驚慌,急意肉眼可見,話音剛落,帳子中頓時一片驚呼聲。

無論遇刺的是誰,隻要是在圍場中遇刺的,這件事情就不小。

有幾位年長的蒙古命婦對視兩眼,都看到了對方目光中的驚懼,隻怕康熙三十八年的事情,又要在此重演一次。

敏若已經迅速起身,甚至因為動作過急帶得桌案上兩隻杯碗掉落在地。潔芳此刻終於不用掩飾自己的急切與擔憂,疾步衝了出去。

進入圍場時是瑞初與芽芽、卓琅同行,回來的時候三人身上都掛了彩,芽芽更是渾身血淋淋地被人抬著,麵色煞白地昏迷著,縱然安兒心中早有準備,乍見到女兒這模樣,還是被嚇得一瞬間心臟仿佛都停跳了。

他顫著手去摸女兒的脈搏,又疾聲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太醫、太醫呢?!”

康熙下意識拉住瑞初上下檢查,又忙命傳太醫來,芽芽的傷在接近心口的位置,瑞初已經扯了乾淨衣服簡單包紮止血過,此刻忙道:“快請擅用針止血的太醫來!”

宮人諾諾而去,安兒臉上半點血色沒有,又因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芽芽的血,與昏厥著的芽芽相比,說不上誰更嚇人一些——都挺嚇人的。

卓琅身上也有血,靜彤一看那紮著的布條就知道是瑞初給她包的——同樣,瑞初手臂上的傷也一看就是卓琅紮上的。

她連忙握住女兒的手,梁九功忙安排人將乾淨營帳騰出來,芽芽昏迷著被抬了過去,潔芳匆匆趕來甫一見到,三魂七魄都丟了似的,驚立在原地,盯著那滿身血紅,死死扶著屏風,安兒覺出不對,忙過去扶她,才發現潔芳身上的力道都丟了,隻憑撐著屏風才沒軟下去。

敏若已快步走到內間,宮人和太醫、女醫正在為芽芽處理傷勢,敏若眼睛迅速在芽芽通身上一掃,與竇春庭快速交換了一個目光,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於鬆下,擦身間不著痕跡地握了握潔芳的手,轉瞬便快速鬆開,而後麵無血色地往身後一倒。

蘭芳眼疾手快地扶住敏若,情緒到位、聲音高亢、驚慌失措地驚呼:“娘娘!”

敏若在心裡給蘭芳點了個大大的讚,紫禁城藝術培訓機構,任你是塊朽木,待上三十年也能修煉出一身精湛演技。

其培訓水平堪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邊見敏若麵色煞白地將昏模樣,四下裡又是一片慌亂,瑞初麵帶急色地撲過來扶著敏若,手指在敏若手心輕輕一點,然後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唇。

敏若順口一抓。

袖袋內空空的,早晨給出去的藥丸,此刻已經入了芽芽的口了。

那是一種能令人身體呈現奄奄一息,偽裝出生死瀕危之際狀態的藥丸,令人昏迷不醒,表現出危亡狀態。如果沒有服用正對的解藥,無論從外如何醫治,服藥者都無法轉醒。

也就是說,如果不服下解藥,芽芽將長久昏睡,做一場終生大夢。

這種藥對身體當然不是沒有影響,但副作用已經是敏若知道、並且驗證過的秘方中最為輕微的,服用解藥過後悉心調理,便能夠恢複如從前無一,隻是中間會有一段虛弱期——和日後的自由相比,芽芽豁得出去這一時的狠心。

這藥效極厲害,更彆說芽芽身上的傷勢都是敏若仔細計算過的,除了胸口的“致命傷”之外,通身上下還有數處見了血的傷痕,其實沒傷到筋骨,除了胸口那一道傷厲害些之外,其餘恢複起來都不會有太大的痛苦,但模樣卻足夠唬人。

就方才那血淋淋被抬回來的模樣,隻怕此刻外頭已經在傳“敦親王府的大格格危在旦夕命不久矣”了。

這正是敏若想要的效果。

這一局裡,先是將芽芽會被許婚給弘恪的消息傳播出去,後是此刻為芽芽的“傷勢”造勢,如此,等那些刺客被查出底子時,局麵才會對芽芽有利。

輿論是一把刀,可能會傷到自己,但運用好了,也能夠達成目的。

敏若在孩子們療傷的帳子裡險些昏了過去,不僅傳出去後令人更確定大格格傷勢危急,康熙也看在眼中,沉下心道:“你回去歇著吧,醫術高明的太醫俱都在此了,一有消息朕便命人去告訴你。”

芽芽的傷勢和脈象都極嚇人,在場太醫沒一個敢保證無事,隻能一個接著一個戰戰兢兢地表示會儘全力醫治,安兒緊緊摟著潔芳又抓著屏風,站在那渾身哆嗦。

康熙看在眼中,又是心煩,到底也知道安兒將這女兒看得命根子一樣,隻得皺眉道:“老十,你坐下!”

富保在帳外回刺客已經全部抓捕回來,刺客可以交人審理,但圍場中有皇室公主宗親和端靜公主長女遇刺這件事,卻需要康熙親自去處理。

——旁的事情都可以交出去,但震懾敲打蒙古王公,穩定局勢這件事,隻能康熙來辦,換誰他都不會放心。

敏若行了一禮,麵容端肅,臉白得仿佛一張紙似的,身形似也有些不穩,張口說話卻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堅定狠意,“皇上,妾唯有這一個孫女,安兒唯此一女,此刻弘晈生死未卜,妾請您,賞她一個公道吧!”

她哀哀跪伏下身,安兒亦忙隨她行禮道:“請皇父,賞臣、臣妻和小女一個公道,若是、若是芽芽有個萬一,兒子也不想活了!”

他含淚道:“兒子人到中年,唯這一雙兒女啊,弘杳年幼,這些年唯芽芽懂事體貼,處處孝順父母,若她有個萬一,叫兒子和媳婦怎麼承受得住啊!”

“混賬話!”康熙怒斥道:“你可看看朕、看看你額娘?”

但見安兒滿麵痛色的模樣,彆的話到底沒能出口,半晌,康熙泄氣般地吐了口氣,甩甩袖道:“滾起來!”

靜彤仔細檢查了卓琅的傷勢,忽然走了過來,衝敏若、安兒與潔芳一禮,聲音艱澀,“此次芽芽之災,隻怕是受我牽連——娘娘、十弟、弟妹,我對你們不住,我……若芽芽有個萬一,要我一命,我絕無一話。”

康熙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問:“什麼意思?”

靜彤轉身,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把匕首捧給康熙,“這是卓琅從刺客身上奪下的,這種匕首,小策淩敦多布當年曾鑄造一十把,賞賜給最得他信任的一十位勇士,後來及經輪換,如今必勒格身邊六名心腹都配有這樣的匕首。”

匕首表麵平平無奇,但刀柄側麵有一行怪異的文字,靜彤指著道:“此乃一道秘咒,意為祝福勇士勇往直前、得大神通不遇敵手。——以卓琅的身手,若遇到的是尋常刺客,她不會受傷。派出如此大批的精銳進入圍場,若僅僅是為了針對幾個女孩,皇父您不覺得奇怪嗎?”

隻有算上她們的身份,刺客的行為才會合理起來。

康熙心知這次的事不可能是衝著瑞初來的——方才又有人進來回稟一次,確定那群刺客主要針對的確實是芽芽和卓琅,針對芽芽,是為了讓弘恪無法娶敦親王長女得到助力;針對卓琅,針對的是靜彤的長女。

若今日靜彤痛失愛女,弘恪又在婚事上大受打擊,準噶爾部內的局麵勢必會變,若是今日一舉得手,對必勒格來說,確實是一樁劃算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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