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1 / 2)

安兒被康熙使人“拎”進來時本是滿臉無辜的,但一見到站在敏若身後滿臉乖巧的舒窈,他立刻變了一副麵孔,氣憤地道:“你還有臉來告狀!”

舒窈也換了一張寫滿無辜、楚楚可憐的麵孔,嬌弱地道:“十哥怎能如此想我呢?十哥一向待我極好,十嫂對我也關懷備至,我又怎會有怪怨十哥的地方,以至於來找娘娘告狀呢?”

安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言辭不當,看起來呼吸一滯,想了半天,又憋出一句:“你還敢來找額娘幫你!”

舒窈繼續無辜地道:“十哥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不過得了些好東西來孝敬娘娘,孝敬長輩,怎麼可能抱有目的呢?”

安兒看起來氣憤極了,康熙簡直沒眼看這個“文盲”兒子,白他一眼,但看他在塞外辛苦乾了一夏,皮膚都被曬黑了,且差事也著實辦得不錯,到底說了句公允話,對舒窈道:“你不要欺負你十哥。”

舒窈乖巧地道:“女兒最是仰慕十哥了,怎會欺負十哥呢?”

四阿哥看著滿臉氣憤的安兒、無辜乖巧的舒窈,和請了康熙上座一邊斟茶一邊笑吟吟看熱鬨的敏若,心內一時無奈,拉了安兒一把示意他冷靜,這會接連反唇相譏,隻會落了下風。

安兒頓時如得了大靠山一般,深吸一口氣,悲憤地對康熙道:“汗阿瑪您看,她搶我家芽芽,還如此理直氣壯,您可千萬要為兒子做主啊!”

敏若憋住一聲笑——彆說,這小子演技還真可以,這鐵憨憨形象渾然天成,不愧是她的崽。

康熙手掌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安靜些,方對舒窈道:“你就叫他家老大回府吧,忽然搶了人家大格格過府住,確實是你不占理。”

舒窈笑眯眯道:“她情我願的事情,怎麼能說是‘搶’呢?”

安兒悲憤地道:“你胡說!芽芽怎麼可能情願跟你走,還不回家了呢?”

舒窈眼神稍微往上飄了一瞬,似乎有些心虛,被安兒敏銳地捕捉到了,康熙也品出她話裡的水分,呷了口茶,一錘定音道:“無論因為什麼,放老十家老大回府。”

舒窈委屈地道:“真是芽芽願意的……”

安兒氣憤道:“你胡說!”

敏若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開口,“你們兩個若是打算這樣吵上一日,我得喊個手快的進來,將你們吵架的景象、言語都細細記下,也好叫後人知道,你們這兩個一三十的人吵起架來是什麼模樣。”

她話裡帶著些嘲諷之意,一人立刻住口,半晌,安兒又有些委屈地道:“額娘,您也不幫兒子!弘杳在家想姐姐想得直哭,兒子都三日未曾見到芽芽了!”

康熙聽罷,嘴角一抽——他以為芽芽被舒窈帶走多久了,值得安兒這樣入宮哭天搶地的,結果才三日。

四阿哥也不禁扶額,敏若白了安兒一眼,側頭問:“大格格呢?”

“孫女在,瑪嬤。”不等宮人出去尋,隻聽一陣腳步聲,芽芽在兩三個宮人的擁簇下快步入內,步履雖快卻不失矜雅從容,一身素淨的淡青色旗裝,用一根碧綠通透的翡翠扁方綰著發,儀舉優雅,笑眼盈盈,進來先請了一圈的安,從汗阿瑪到瑪嬤、四伯父、十一姑姑、阿瑪,禮儀得體,堪為典範。

康熙被安兒和舒窈吵得皺起來的眉目終於微舒——在這儀態得體的小孫女身上,他終於看出些天家貴女應有的樣子,其中隱隱的幾分貴氣,又像極了她的親姑爸爸。

康熙道:“起來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後頭那句是問舒窈的,舒窈眼神飄忽一下,道:“女兒聽聞十哥回京了,連忙帶禮物登門去拜訪十哥十嫂,正好與芽芽一處說話,交談間見芽芽對火器很感興趣,便索性帶她回府看了些新奇東西,然後瞧得晚了,索性便叫芽芽留宿下了。”

安兒道:“那第一日你還不叫她回去,是什麼道理?”

舒窈對康熙麵露討好微笑,道:“女兒見獵心喜,見芽芽很感興趣、又有天分,乾脆便又帶著芽芽去工坊。工坊裡試做的鳥銃正好出了點問題,女兒便耽擱在那裡,一直未曾回府。今兒回府才知道十哥打發人去了許多次,要接芽芽回府。

我這才知道事情不好,忙帶芽芽去了十哥府裡,聽十嫂說十哥進宮了,便也帶著芽芽進來了。隻是來了娘娘處,才發現十哥不在,隻能在此等候了。至於十哥口中所說‘來告狀’或者來請娘娘幫忙,那是萬萬沒有的。”

這話漏洞百出,康熙不可能覺不出不對——工坊的保密條件嚴密,公主府內也是各個守口如瓶,安兒見不到人,也打探不到舒窈和芽芽的蹤跡是在情理之中的,可舒窈帶著芽芽過去之前,總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吧?

而且什麼疏漏,能扣下人家的女兒一疏漏就是三日?多半還是故意的。

如此避重就輕,問題已經十分明顯了。

沒等康熙說什麼,舒窈已經乾脆地跪下請罪道:“都是女兒的不是。那日帶著芽芽去工坊,雖也使人去十哥府上說了,但後來不舍得放芽芽回去,卻是女兒的問題,此次冒犯了十哥,既是舒窈的疏忽,沒能留意到十哥使人去接芽芽,也怪舒窈見獵心喜,生怕十哥不願芽芽沾染火器之事,因而先斬後奏將人帶在身邊兩日,此乃是有心之為,冒犯了十哥,請汗阿瑪降罪。”

好話賴話都叫她說了。

康熙瞥了安兒一眼,見他滿是氣憤的模樣,道:“你體麵些。”

然後方對舒窈道:“此番確實是你的不是,先對你十哥配個罪,後頭再登門對十嫂賠罪吧。”

舒窈溫順地稱是,又轉頭對安兒致歉,十足是一副識大體又進退得宜的公主模樣。

她道了歉,安兒也不能死咬著不放,隻能不情不願地對她行了禮,也口稱“冒犯十一妹了”。

原本此事到此就應該結束了,然而若是結束在此,安兒與舒窈這一番折騰,豈不白乾了?

敏若提壺為康熙添茶,又笑著對四阿哥道:“沏的是今年的貢眉,吃著十分不錯,你也嘗嘗。就叫小廚房做玉粉團去,你媳婦今兒不是也入宮了嗎?等會叫她也過來,就留了晚膳再走吧。”

此刻已近午時,確實將是擺晚膳的時候。

四阿哥並未推辭,笑著口稱:“謝娘娘賞。”

那邊安兒拉住芽芽,低聲道:“往後不許誰帶你去哪都跟著了,也不想想家裡還有阿瑪額娘……和弟弟?開耀鬨著要找你,鬨了不知幾場了,你額娘都製不住他。”頓了一頓,又補上一句:“往後離你十一姑遠點!”

他說著,還故意看了舒窈一眼,不想舒窈並不接招,反而直接對康熙跪下,道:“汗阿瑪,女兒今日之言,絕無半分私心,全為了大清的火器研發考量,請汗阿瑪聽女兒一言。”

康熙看她一眼,道:“你說。”

眼眉都沒抬一下,他淡淡看人的時候其實是頗有威懾力的——因為目光平淡,他看著的好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好似隻是一個不甚緊要的物件。

哪怕眼下跪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為他創造了不少驚喜、算是擁有一點價值的女兒,也沒有得到他目光中的半分慈和。

舒窈一禮拜下,道:“女兒請皇父允準十哥長女弘晈跟隨女兒學習火器製造之法——無論天資還是悟性,弘晈都遠勝過近年工部選拔出的所有人才,甚至不亞於女兒,且想法頗為新奇。待弘晈精通此道,新式鳥銃的研發定能夠如虎添翼。如十哥隻因為偏見或者憐愛女兒不忍弘晈操勞之心,便限製弘晈與女兒接觸,不許弘晈隨女兒學習,定為火器製造上的一大損失。”

康熙看了她半晌,舒窈毫不畏懼,亦不退怯。

康熙又看了安兒一眼,見他顯然是愣住了的模樣,蹙眉半晌,道:“此事朕無法為你做主,你自己說服你十哥吧。”

其實他能說出這句話,就已經是默認了的意思。

與其說是讓舒窈說服安兒,不如說是在告訴安兒,有了這個台階趕緊順著下。

若安兒堅持不答應,他與舒窈其實臉上都不好看——但那就和康熙沒有關係了。

如果安兒咬死了不答應,康熙也不會說什麼。

芽芽的天資畢竟隻存在於舒窈的口中,眼下康熙對新式火銃的研發也並不著急,故而他不會直接開口為舒窈做主,也不會強求。

舒窈心裡對此心知肚明,但沒關係。

因為今日這台戲,原本就是她與安兒通力合作演出的,本就是他們所求,安兒怎會不答應。

戲碼演到這,事已經成了。

但論演戲的水平,這些孩子可都不差。

敏若老神在在地坐著,看著舒窈麵上似乎有幾分為難,開口再求一求康熙,然後康熙卻並不理她,最終隻能無奈泄了氣,深吸一口氣,看了安兒一眼,咬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的樣子。

康熙收回目光,垂眸盯著手中的茶碗,呷了口茶,不再言語。

敏若看了好一會熱鬨,眼見宮裡的戲碼到頭,而四阿哥看著安兒死命把芽芽往身後擋而舒窈抿唇揚頭毫不退卻的樣子,已有些坐不住,眼見就要下場了,她才終於慢悠悠地開口打圓場:“好了,你們親兄妹有什麼話不能講明白的?——要吵出去吵去,我可沒耐心聽你們在這吵嘴。”

舒窈終於退了一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安靜坐好,重新變為一位端莊高貴的嫻雅公主。

四阿哥稍微鬆了心,示意安兒也安穩坐下。

安兒深深吸了口氣,拉著芽芽坐下了。

敏若方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是呢。你們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有什麼事自己在外頭協商處理,動不動鬨到長輩跟前,弄得宮裡也不得安寧,是什麼道理?你,就仗著你汗阿瑪待你們寬厚吧!若為這點事鬨到我這,有你的好果子吃!”

安兒訕訕一笑,又有些委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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