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蘭女士電話還沒撥出去, 反而收到了艾浦心發來的語音。
“星星打電話告訴我了，我們現在返程，麻煩您和姑姑她們說一聲, 晚上路黑不安全, 不用出來接我們。”
“噗, 原來星寶是跑出去打電話了！”溫雪蘭女士這才想起來, 屋裡信號不太好。
艾敏麗奶奶小聲說：“我這才想起來，為什麼吃晚飯的時候小白胃口那麼不好，一開始以為她情緒不好, 結果是胃癌......唉, 一會問問浦浦，仁濟醫院腫瘤科挺出名的。”
“胃癌......”小蔣奶奶有些猶豫地開口：“這次又能撐多久呢？伊白姐瘦的那麼厲害。”
“第二次複發, 很有可能不樂觀。”
盛書文奶奶停頓一下，冷靜地繼續說道：“邵伊白快要化療了, 我找人要一下她之前的病例, 看看在哪個醫院做, 能去仁濟醫院也好, 浦浦在那裡還有個照應。”
第三次旅行進入尾聲，小蔣奶奶想起一件事：“我還在想，第四次旅行，能不能和伊白姐一起去，要是她排期做化療, 那第四次旅行估計很難了......”
“真的很可惜，咱們最多也就剩下十年的高質量生活的時間, 下次再約了一起旅行，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溫雪蘭女士並不想給大家“潑冷水”，可事實就是這樣。
盛書文奶奶看起來相當鎮定。
她淡定地說：“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讓邵伊白養好身體是第一位的，以後總歸是有機會的。”
“嗯，希望伊白姐快點好起來。”蔣遙奶奶點頭說道。
彆看盛奶奶表麵冷靜鎮定。
實際上，她也為第四次旅行“五朵金花”不能通行，而感到遺憾。
但第四次旅行不同於以往的旅行，是阿之特彆為她們準備的告彆之旅。
第四次旅行在形式上有很大創新，這種“創新”，是邵伊白身體很難承受住的。
如果硬拉著邵伊白一起去，怕是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再加上邵伊白又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最怕給彆人添麻煩。
當時邵伊霞寄住在盛家的時候，每個月邵伊白都會打很高的生活費給盛書文。
盛奶奶想，還是先向醫生了解好情況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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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楚星星在自己的小隔間裡久久不能入睡。
倒不是因為隔壁老baby們的房間一直有輕聲說話的聲音和笑聲，她覺得吵。
那種細細密密的聲音，讓楚星星很有安全感。
而且，楚星星打心底裡為奶奶們高興，也嘗試著去理解奶奶們。
許多事情，在她這個年紀看來，很難用對或者錯來形容。
或許當年的驚心動魄，過去的愛恨情仇，在時間的長河裡都慢慢淡化。
溫雪蘭女士“丟掉”的女兒溫暖。
小蔣奶奶“恐婚”的源頭。
艾敏麗奶奶即便被稱為“國寶級歌唱家”，有著連一場演唱會的沒開過的遺憾。
盛書文奶奶對最好的閨蜜沒有選擇自己，選擇了妹妹而難以釋懷......
她們“五朵金花”，因為一檔自娛自樂的綜藝，就這麼又回到了成為朋友的“起點”。
人老了，心不會老。
每天隻要還呼吸著空氣，還活著，就會有希望和期待。
溫雪蘭奶奶期待著女兒的歸期。
小蔣奶奶也會偶爾想著，如果自己接受了某個追求者的求婚會怎麼樣，生活會因此變得完全不一樣吧？
艾敏麗奶奶也會複盤自己過去的歌唱生涯，如果當時沒有選擇回歸家庭，是否能唱歌給更多人聽？
即便是大家公認的“強者”盛書文奶奶，馳騁商場多年，殺伐決斷毫不手軟，記起年輕時和好朋友們許下“環遊世界”的承諾，依舊會傷感。
楚星星想，盛奶奶恨過白奶奶嗎？
如果白奶奶沒有接受外派工作，自己一個人拉扯妹妹長大，把她的一輩子都捆在妹妹身邊，就不會破壞盛奶奶的家庭。
楚星星翻了個身，抱著Cookie送她的小被子搖搖頭。
不，盛奶奶或許恨過、厭惡過白奶奶的妹妹。
但盛奶奶，不可能恨過邵伊白奶奶。
盛書文奶奶，看似是最獨立、最強勢的奶奶，實際上是最依賴朋友的。
她是愛她們的，很愛她們。
因為愛她們，才會“假公濟私”籌備《花樣奶奶》這個綜藝。
因為愛她們，才會精心設計每一次旅行的目的地，想為她們解開多年的心結。
因為愛她們，在麵臨家庭變故的時候，盛奶奶才需要她們無條件站在自己這一邊。
也因為愛，才讓盛奶奶說出“一輩子都不要來找我”這種狠話，埋怨最好的朋友，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出現呢？
她們是花兒一樣的可愛奶奶們，卻也像這世界上的萬千人類一樣，每個人都是不完美的。
楚星星忽然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老baby們的情誼所感動。
是因為她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每天都朝著變老這條終點走去。
楚星星自己都做不到像奶奶們這樣，坦然麵對逐漸老去的身體，衰退的記憶力，朋友之間有矛盾吵吵鬨鬨也依舊相親相愛。
有這麼多朋友陪在身邊一起變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自己變老呢？
如果她還在末世，女性平均壽命隻有三十多歲，是能坦然麵對的。
可生活在和平時代的現代，人類平均壽命能達到八十多歲，反而讓楚星星開始懼怕變老，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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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思維太活躍，楚星星一直睡不著，早就過了她的“養生覺”時間。
她乾脆拿起手機，重新開機。
楚星星想找人聊聊，隨便聊點什麼都行，緩解一下此刻的焦慮。
不知道這個點兒，Cookie睡了沒有？
小暖姐肯定睡了，阿寶白天跟了一天組，這麼晚也很累了，能找誰聊個“五毛錢”的呢？
楚星星給Cookie發去一條微信，幾分鐘後沒有回複。
估計小曲奇已經睡了，白天肯定玩得太累。
還有誰能聊兩句呢？
正想著，手機忽然間震動。
“噗！”楚星星捂著嘴樂了，是盛陸之發來雪寶翻著小肚皮睡覺的小視頻。
今日份的乖乖女鵝照片和視頻，楚星星關機前已經看過，也回複過。
看來今天還有額外的“彩蛋”。
雪寶睡覺的時候一點也不矜持，不像個乖順軟甜的小妞妞，簡直就是個霸氣側漏的“小小山大王”。
睡得四仰八叉不說，雪寶的鼾聲也慢慢脫離了小奶音，變得像個真漢子一樣。
【星星Estrella：盛總在日理萬機嗎？】
盛陸之這次回的很快。
【盛陸之：沒，到家了，怎麼還醒著？】
【星星Estrella：有空的話，聊個五毛錢的天兒？】
盛陸之正一手輕輕撓著雪寶軟敷敷的小肚皮，一手解襯衣扣子。
看到楚星星的信息，他瞬間抬起解扣子左手收了摸雪寶肚皮的右手。
兩隻手抓住手機快速打字，生怕回晚了楚星星就不想聊了。
這是星星第一次主動想和他聊天，盛陸之不敢怠慢。
雪寶迷糊中微微睜開眼睛，頭一歪：奴隸爸爸，繼續昂！
“等爸爸一下，”盛陸之回信息的時候，態度很好的小聲安撫雪寶一句：“爸爸不想隻當雪寶的‘實習爸爸’......”
雪寶發出一聲不滿地哼哼：“嗯哼？”
雪寶扭扭肥嘟嘟的小屁股，意思很明確：再不摸摸，“實習爸爸”也彆當了！
“知道了......”盛陸之已經發出去信息，第一時間安撫地摸摸雪寶的小肚皮。
雪寶舒服地發出呼嚕聲，眯起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
被嬌寵著長大的狗崽崽，恃寵而驕都不用學，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盛陸之：可以聊多點，但怕你明天起不來。】
楚星星憋著笑，立馬給盛陸之發了5毛錢的紅包。
盛陸之秒收。
【星星Estrella：就聊五毛的，聊完我們都早點休息。】
【盛陸之：好。】
【星星Estrella：今天的直播你肯定沒看，但奶奶們的事情，阿之應該知道一些。我在想，如何坦然的麵對老去呢？】
盛陸之幾乎沒有思考，直接回複她。
【盛陸之：我做不到坦然麵對，完全做不到。】
楚星星看到這個答複，愣了一瞬。
連未來的大boss盛陸之都做不到嗎？
【盛陸之：身體機能下降，之前輕易做到的事情變得困難重重，沒有人幫忙就無法完成。光這一項，我隻要想到就會覺得崩潰。出於本能，我覺得大部分人類都無法遏製對死亡的恐懼，普遍的概念中，變老就是在一步步麵對死亡。】
【楚星星Estrella：我以為......】
【盛陸之：你會以為，許多看上去的“強者”都會活得豁達開明，看透一切一樣，仿佛遇到天大的事也會坦然麵對？】
【楚星星Estrella：嗯，我以為你和盛奶奶都是能坦然麵對的人。】
【盛陸之：在這件事上，我不認為有什麼標準，大家麵對死亡和變老的態度上，是一致的。和你說個秘密，我家老太太比誰都怕死，這一點，我遺傳了她，我也很怕死。】
盛陸之這麼坦然地開口，反而讓楚星星心態上放鬆許多。
或者可以這麼理解，阿之是知道怎麼安慰人的。
【星星Estrella：有被安慰到，不過還是沒完全想開。】
【盛陸之：不需要想開，這世界上每天發生那麼多糟心事兒，哪兒那麼容易想開啊，真想開早就成神了，但我們就是普普通通的肉體凡胎。】
【盛陸之：星星，你有想不開的權利，有煩惱的權利，有不開心發脾氣的權利，有難過想哭的權利，所有的情緒都不需要憋著，可以發泄出來。】
【盛陸之：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完美的世界，也不存在什麼完美的人，我也從來不相信完美的親情、友情、愛情。】
【盛陸之：可隻要所有的感情中，有一個閃光點，就足夠讓我堅持下去，去好好珍惜，精心維護，有走下去的勇氣。】
這幾段話，楚星星看了好幾遍。
話雖糙，理不糙。
她壓根沒想到，盛陸之是這麼接地氣兒的人。
【星星Estrella：說好的隻聊五毛錢的，感覺阿之超標了。】
楚星星想了一下，覺得對方提供的情緒價值，完全超越了五毛錢。
於是，她很體貼地轉了50過去。
盛陸之收得大大方方，接著回她。
【盛陸之：今兒我賺了。】
盛陸之看了一下時間，雖然他很想陪她多聊一會兒，但太晚了。
楚星星的生物鐘很固定，偶爾一天晚睡，第二天精神會不好。
已經快十二點了，還是早點放她睡為好。
不過在“放人”之前，盛陸之多了點“小心思”。
他引用了前麵彙報雪寶生長曲線的PDF。
【盛陸之：我想知道，在星星眼裡，我這個“實習爸爸”能打幾分？】
楚星星又點開，看了一遍雪寶事無巨細的生長曲線和類似“家長聯絡簿”的文件。
她感慨著給老板彙報工作到這個地步，阿之確實已經把事兒做頂了。
【星星Estrella：9.9分！滿分10分，少0.1分怕你驕傲/doge叼玫瑰】
【盛陸之：挺好的，還有進步空間。】
盛陸之和楚星星道了晚安，催她快點睡覺。
接著，他轉手就把“9.9分爸爸”的“誇誇”發到四個發小的聊天群裡。
最先回複的是輩分最大，經常自稱盛陸之“小舅舅”的溫寒。
【溫寒：我就見不得阿之小外甥這麼嘚瑟？】
接著，同樣沒睡的艾浦心也秒回。
【艾浦心：阿之當個苦力也能這麼開心？既然這麼喜歡照顧崽，好想抓他去我們醫院兒科管床......】
沒過一分鐘，無論生活在哪個時區，都隻有淩晨有繪圖靈感的“小狐狸”蔣洛澤也在群裡毫不客氣的“開麥”，句句帶“刺兒”。
【蔣洛澤：不是吧？不是真有人把“實習爸爸”當“真爸爸”了吧？雪寶的真·爸爸可是真·薩摩耶（real狗），Roy哥哥莫非想取代人家當“真·狗·爸爸”？】
【溫寒：@阿澤，鬨歸鬨，不能直接罵阿之是狗/doge】
【蔣洛澤：誰能給雪寶當養父還不一定呢！】
【艾浦心：倆人都爭著當狗啊……】
盛陸之也不氣，尤其是麵對最小的弟弟蔣洛澤的“陰陽怪氣”。
阿澤越“酸”，越證明星星的誇讚是沒給過他的。
盛陸之有點傲嬌地眯起眼睛：這是星星給他獨一份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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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CMB娛樂大樓。
薑長生剛回到辦公室，他剛和哥哥薑長安分開，情緒不佳。
確切來說，薑小少爺這輩子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
薑長生大受震撼。
他不敢相信，哥哥自己做出背叛CBM娛樂的舉動不說，還說服他和肖響一起“叛逃”，成立新公司，徹底從CBM娛樂裡脫離出來。
這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薑長生做不到離開。
這件事，他不能和父母說。
母親身體剛好一點，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
父親又是暴脾氣，和母親在一起，他知道了母親肯定會有所察覺。
薑長生很想找人說兩句，好像從未覺得自己這麼孤立無援。
畢竟還是個剛過十九歲生日就獨挑公司大梁的孩子，就算做了自己認為對的決定，薑長生也希望有人能給予自己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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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山林中小屋。
楚星星心情舒暢了，反而覺得入睡更困難了一些。
這時，她收到了一條薑經紀人發來的微信。
【Longlife：我有一個朋友......】
薑長生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自認為“打碼”打得很厚。
而且他壓根就沒指望楚星星會認真回。
萬萬沒想到，楚星星直接一個語音電話打過來。
楚星星裹著小毯子，撚手撚腳走出小房間，跑到距離房間有些距離的涼棚下麵，撥通了薑長生的語音電話。
這種“拙劣”的“我有一個朋友”係列，她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