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之人齊刷刷扭頭看向他逃跑的方向,雖然沒臉沒眼睛,但沈清秋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投射在身上的無數視線。
他通通假裝看不到,徑自往前衝,有擋道的就扇開。忽然,一隻手截住了他的掌風,轉頭一看,這隻手雖然纖細,力量卻大得可怕,簡直像一隻鐵箍。
十四歲的洛冰河牢牢攥住他的手腕,臉上是常年不散的瘀傷和滿溢的憂鬱。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沈清秋,近在咫尺。
沈清秋猛地甩手,甩了三次才甩脫。撥開人群繼續跑,可這條長街仿佛沒有儘頭,總也走不完。在道路兩邊的餛飩攤、嬉戲地無臉頑童與鬼麵少女們出現第二次後,他終於確定了,這是循環的!
沈清秋按下狂跳的心,左右看看,走到一間酒肆前。酒肆門前大紅燈籠高掛,紅光幽豔,木門緊閉。
他深吸兩口氣,拉開了酒肆木門。
一進去,身後兩扇門砰地摔上,屋內一片黝黑。
洛冰河站在酒肆門外,目光靜靜。
片刻後,沈清秋一腳踹開木門衝了出來,步伐混亂,跌跌撞撞,頗有幾分狼狽之態。正分不清天南地北時,一頭撞進了洛冰河胸膛之中。
洛冰河反手一摟,將他抱了個滿懷。
沈清秋一驚,抬頭去看。
這人比他高一些,身長玉立,黑衣如墨,隻露出白皙的脖頸,再往上就是一張罩住臉孔的猙獰鬼麵。
沈清秋還未說話,便有沉沉笑意從上方傳來。
“師尊,小心啊。”
沈清秋猛地一掙,洛冰河倒也沒強硬壓製他,他一連退了數步,才定住身形。
他道:“這座城,都是你造的?”
洛冰河慢慢取下麵具,神情有些遺憾:“不錯。師尊以為如何?”
沈清秋緩緩點頭,麵無表情,“不愧是夢魔的親傳弟子。”
聞言,洛冰河唇邊笑意淡去了:“我不是夢魔的弟子。”
“你不是拜他為師了?”
洛冰河憋了一會兒,回道:“沒有!”語氣頗有些賭氣的味道。
“師尊,如果你願意自己回來,什麼都好說。”
沈清秋道:“這算是‘從輕發落’?”
洛冰河道:“隻要我
不化去你體內天魔之血,你逃到任何地方也是枉然。”
“哦?是嗎。”沈清秋笑了笑,“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親自來抓我?”
洛冰河僵了僵,瞳中有火花一閃而過。
沈清秋慢悠悠道:“你那把劍,出問題了吧?”
洛冰河一震。
在無間深淵時,他從一頭遠古巨獸腹中尋到了一把奇劍,名曰心魔。
自古以來,越是強大的靈器越難駕馭,心魔便是如此。心魔劍從古至今,易手百餘主人,無一不是各族天縱奇才,饒是如此,最後也都沒逃過死於自己劍下的宿命。
心魔劍,會反噬持有者。如能使之臣服,它便是手中利器;若有一天無法駕馭它的戾氣,持有者便是祭劍的血祭而已。
洛冰河臉色黑沉,目光落到沈清秋的白色外袍,上麵高等幻花宮弟子才配有的暗紋纏繞襟袖,臉色更黑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沈清秋的肩膀,用力一扯,這件質量上乘的衣服就裂了大口,他一字一句,像是在嘴裡咬碎了才吐出來:“就算我本人不能來,師尊也彆太高興了。”
沈清秋登時更狼狽了,抓緊餘下的布料,慍怒道:“你乾什麼?!你羞辱人的手段隻有這一招嗎?!”
“分明是師尊先羞辱我的!”洛冰河手中更加用力,白衣布料片片消解,隨風而逝。他還不解恨,朝沈清秋壓過去。
沈清秋立刻抬手抵擋。
洛冰河見他沒真下重手,隻徒帶招式,不帶靈力,心裡才稍稍愉悅起來。十幾招推送往來,迅捷無倫。師尊動作是夠快,可他已今非昔比,師尊的每個動作在他眼裡都仿佛慢一拍,輕輕鬆鬆便能以毫厘之差錯開,再禮尚往來象征性地回一下,這般耐心和師尊纏鬥一番,更加高興了。
夢魔斜睨他:“呦,你這是喂招呢還是調戲呢,老夫算長見識了。”
洛冰河心裡高興也不理夢魔。
如此這般幾個來回後,沈清秋臉黑了,他猛地發力朝洛冰河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