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埋骨嶺 3(1 / 2)

洛冰河轉回身,滴血未沾,氣定神閒,問沈清秋:“要殺了他嗎?”

他指的是天琅君。

竹枝郎聞言,握住正陽劍身,奮力往外拔。他脖子臉上鱗片在混戰中被刮去不少,這時一陣用力,血流如注。

沈清秋歎道:“都變成這樣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血沫,乾啞地說:“變成這樣?”

他苦笑道:“如果我說,白露山那副模樣,才是我的原身,沈仙師你有何想法?”

一直覺得竹枝郎和師尊關係不簡單,原來以前在白露山就見過。

竹枝郎踹了一口氣,道:“我血統微賤,隻因我父親是一條混沌巨蛇,母親生下我時,便是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樣。一直長到十五歲,旁人皆棄我惡我,辱我驅我。若非君上助我化為人身,還肯提攜我,我便一生都是一隻蠕動在地的怪物。”

他咬牙道:“君上給了我第一次為人的機會,沈仙師你則給了我第二次。或許對你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萬死莫敢不報……沈仙師問我‘何苦’?你說我是何苦?”

天琅君歎道:“傻孩子,你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

他雖然躺著,卻躺的依舊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氣侵蝕的小半張臉,就更雍容了。

他望著天,悠悠道:“人啊,總是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親密的人,轉眼也可以欺騙於你。何況一直都隻是你一廂情願地要報恩?你說再多,他也不懂你,隻會厭煩不解。又何必多言?”

一時間,在場眾人沉默不語。

無塵大師忽然道:“若閣下當年真的無此意圖,聽信讒言,是我們的錯。今日之禍,躲不過,避不得。種惡因,得惡果,遲早都要償還。”他合掌,“可蘇施主不惜自服□□,也要去見你一麵,你又怎能怪她欺騙了你?”

天琅君微微一愣,抬起了頭。

洛冰河卻是嘴角嘲諷。

接下來的話,他一點都不想聽,無塵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說蘇夕顏是在乎天琅君的,而去見他的代價就是喝下□□,舍棄孩子。

而蘇夕顏果斷選擇了舍棄孩子,舍棄他洛冰河。

洛冰河微微攥緊拳頭,唇邊嘲諷更甚。

“她非是棄你不顧,而是萬般無奈,人世不憐,生生錯過了啊……”

天琅君嘴唇顫了顫,道:“.…..是嗎?”說完這兩個字,他又問了一句,“真的?”

無塵道:“老衲敢以性命擔保,所言絕無半句虛假。”

天琅君又問沈清秋和嶽清源,嶽清源低頭沉默,沈清秋緩緩點了頭。

天琅君像是忽然脫了力,重新躺了下去。歎道:“好吧,好歹,總算有件不那麼糟糕的事。”

洛冰河“嗬”地輕笑了一聲。

這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區彆,無非是從生父生母都厭棄變成了生父生母都放棄,左右都一樣。

你是高興了,知道還有個人這麼愛你,受儘苦楚也沒出賣你,為了見你連孩子都可以不要,可他呢,誰又愛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他洛冰河,甚至他哭著求著,那個人也不會過來!

他咬牙,登時氣血更加沸騰,魔氣暴起,心魔一聲比一聲更厲的嗡鳴回蕩在腦中。

夢魔突然一凜,大喝道:“洛冰河,醒醒!它在侵蝕你的神智!”

然而洛冰河毫無反應,夢魔又叫了幾聲都沒用。洛冰河反複屠殺自己的夢境造物,殘害了五年自己的神智,自從沈清秋回來後,內心又接連受刺激,恐怕他真的已經……

瘋了。

嶽清源朝插著心魔劍的岩壁走了幾步,心魔劍還在源源不斷散發著紫黑之氣,下方廝殺聲越發清晰,埋骨嶺仍在下落。

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琅君,你收手吧。”

天琅君忽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他像是覺得十分滑稽,歪頭道:“沈峰主,你看,現在的我,甚至連竹枝郎的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啊。”

他慢條斯理道:“和你們鬥了這麼久,我這副身體,消耗不可謂不大。你以為,一直撐住心魔劍魔氣供給的,究竟是誰?”

沈清秋麵上漸漸僵硬起來。

“你是該叫人收手。隻是,那個人,卻不是我。”

洛冰河立在正對心魔劍的位置上,聞言,低頭優雅地整理袖口。

沈清秋看了看天琅君竹枝郎,又看了看無塵無妄,再看了看漠北尚清華嶽清源,最後轉向洛冰河,沉聲道:“

洛冰河,你過來。”

洛冰河搖了下頭,隻一下,卻非常堅定。

沈清秋失望道:“你又騙我。”

洛冰河動作頓了頓,反問道:“師尊,我說過會幫你對付天琅君。現在我可以立刻殺了他給你看,怎能說我是騙你?”

天琅君笑道:“養寇自重,這一步棋想的是挺好。隻可惜我不太中用,還是得他親自出馬了。”

沈清秋一震,臉上神色變幻莫測。

洛冰河看著他,分明從他臉上看到了“恐怕連心魔劍也是洛冰河故意給天琅君,好讓他加速腐爛”這樣的猜測。

心太疼,疼的滴血,為什麼師尊總是要這樣傷害他。以前就屢屢冤枉他,給他扣各種殺人屠城的罪名,現在又懷疑他的真心,懷疑他對他的在乎。

他微微垂眸,無限傷感,“師尊,你又在想什麼呢?心魔劍的確是他搶去的,隻是他仍舊認我這個主人而已。你說過的,今後對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什麼又不肯相信我了呢?”

沈清秋緩緩道:“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剛才為止,還一直是相信你的。”

“是嗎?”他牽起一個扭曲詭異的笑容,“可我卻不敢相信師尊了。”

沈清秋看著他的笑,緩了表情和語氣,“你究竟是又怎麼了。”

沈清秋一溫柔,洛冰河便不笑了,他滿麵傷心欲絕:“師尊,我就說過,果真你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高興的。”

他來回踱著,自嘲地笑道:“每次我求師尊跟我走,你從來沒有一次答應。即便答應了,也隻是我一力強求所致。你隻是被迫的,從不心甘情願。可他們讓你留下來的時候,你永遠都毫不猶豫。”

他看著沈清秋,“師尊,你不常笑。我愛看你笑,可是一想到,你隻有在和他們一道時,才會這樣笑,我就……”

他輕聲細語,“……非常、非常痛苦。”

他給不了師尊快樂,他沒有能力讓師尊開心,可蒼穹山那群人卻可以!

沈清秋道:“你是因為這件事,所以生氣了?”

“生氣?”洛冰河陰戾地吐出兩個字,“我恨!”

“我恨我自己!”

腦中陡然銳痛,仿佛無數根針狠狠紮進腦子裡,腦中心魔尖嘯。

他負著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