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1 / 2)

第三十一章

盛歡隔著喜帕,稍稍往前一湊,裝模作樣道:“臣女今日出嫁前聽說了幾件事,心有疑惑,想請殿下為臣女解惑。”

她的語氣雖然與往常無異,心跳速度卻不由得微微加快。

素來鮮少滿臉笑容的太子殿下,今日精致的五官卻透著發自肺腑地愉悅笑意,好看的嘴角微微上翹,怎麼壓都壓不下來。

淩容與抱著人往前走,糾正道:“你已是孤的太子妃,不必自稱臣女,稱我便行。”

少年低沉的嗓音帶著溫柔笑意,微熱的呼吸透過喜帕打在耳上,極低的輕笑聲劃過懷中小姑娘的耳畔。

盛歡隻覺耳朵一陣酥.麻,雙頰不禁微微發燙起來。

“你想問甚?”

他步伐沉穩,卻走得有點快,腳步中帶著些迫不及待。

淩容與頭一次發現,原來東宮正門到正殿門口是這麼的遠。

太子大婚,不止裴皇後親手操辦,更由景成帝親自主持,還下令滿朝文武百官皆得揩眷赴宴,場麵可謂空前盛大。

他待會兒將他的太子妃送進喜房後,甚至不想出席自己的婚宴,宴請賓客,隻想和他的小姑娘待在一塊。

盛歡透過喜帕,看著少年模糊的輪廓,一字一句,緩緩道:“殿下從未離京,為何三年前就派人下江南找我?”

一開始趙傑跟她說她是太子心中的白月光時,盛歡其實是不信的,還覺得有些好笑。

自她入京之後,淩容與一直在強迫她,甚至各種威逼利誘,哪有人這麼對白月光的。

可當趙傑跟她說,他懷疑太子早就知道她的身世,才會從三年前就一直派人下江南尋她,才會有之後的種種巧合時,盛歡卻動搖了。

若隻有一件還能說是巧合,可當一件又一件的巧合接連在一塊兒,那便不再是單純的巧合。

趙傑背著她上喜轎時,更是將這三年來太子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全告訴盛歡。

他原本答應過太子保守這些秘密,可當他看見盛歡接到賜婚聖旨,麵上卻無半分開心的神情,甚至有幾分厭惡與抗拒時,趙傑卻突然猶豫了起來。

太子的手段過於強硬且急迫,盛歡才那麼排斥他,才會見他吐了那麼多血都無動於衷,甚至還說他活該。

趙傑那日回府之後,聽見妹妹那麼說太子,心中五味雜陳。

畢竟他與淩容與交情深厚,更是早就知道他有多喜歡那個叫盛歡的小商女,如今小商女成了自己的親妹,趙傑覺得這些事沒必要再瞞下去。

太子不願盛歡知道這些事必有他的原因,可趙傑也不願自己流落在外吃苦多年的妹妹,又與夫君心有嫌隙,佳偶成怨偶。

盛歡聽完趙傑說的那些話,隻覺得腦袋似被人狠狠一撞一般,心裡再次升起一道早就被她否決的念頭──淩容與和她一樣有前世記憶。

可盛歡仍有些不確定,畢竟淩容與實在和她印象中的夫君差太多太多。

她自己就算記起前世也未曾改變,無法理解若是淩容與也記得前世,為何還會完全變了個人

淩容與聽見她的話,腳步有半分停頓,而後又若無其事,繼續前行。

“……三年前孤大病一場時,曾過夢你,在夢中對你一眼鐘情,就此念念不忘,才會派人尋你。”

淩容與嗓音壓得低,說話的聲音就隻有懷中人聽得見。

跟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周正,見到太子兩隻耳尖悄然泛起一抹紅,瞬間心頭一跳,不敢再亂看。

盛歡眼底雖劃過一抹狐疑,白皙雙頰卻因他這番話白而熱意更盛,飛滿紅霞。

溫君清才不會說這種輕挑的情話。

他到底記不記得前世?

真的就隻是夢見了她,才會不擇手段地逼她上京?

那她的兄長趙傑,為何會平白懷疑太子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殿下才派兄長下江南,逼那縣令強娶我當小妾?”

“所以那日我進京時殿下早就知道,在街上見我,刻意製造我投懷送抱的假像也是早有預謀?”

“兄長說,盛翊臻也是你讓他派人去東城通知的。”

“殿下是早在三年前,就夢到我是永安侯千金,才會想方設法的逼我上京麼?”

“大年三十故意不喝藥出宮見我,硬是強迫我跟你吃團圓飯,也是早就計劃好的?”

“那日在盛宅前輕薄我,也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讓裴皇後召我進宮的,是不是?”

喜帕下,嗓音嬌甜軟糯的新娘子,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砸得淩容與措手不及。

“……”素來伶牙俐齒,辯答無礙的太子殿下,一時之間竟回不出話來。

這些事他分明仔細交待過趙傑,絕不能跟盛歡提及半字,沒想到他的摯友卻選在他大婚這天,將他賣個精光。

賣個精光便罷,他的太子妃還如此聰穎,短短時間就梳理完一切,問的話全都在點上。

實在要命。

淩容與腳步忽然加快起來,竟覺得懷中念想已久的溫香暖玉有些燙手。

盛歡因突來的加快,身子一個搖晃,環抱著少年的雙手驀地收緊了些。

待少年將懷中的新娘抱到東宮喜房,放到喜榻上時,已經滿頭大汗,氣息微微紊亂,眉眼有幾分狼狽。

沒多久前還不想到正殿參加自己婚宴的太子殿下,將費儘心機、不擇手段才娶到手的太子妃放下後,此時卻迫不及待,轉身就想逃走。

盛歡聽見淩容與難得慌亂的腳步聲,不自覺地翹起唇角,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我就知道兄長說的都是在騙我的。”她失落地垂下頭,鳳冠上的喜帕隨之微微傾斜,模樣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她的語氣悶悶不樂,話還說得有些賭氣和自嘲,“我以前不過就是個小商女,太子殿下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夢就惦記了我三年。”

天生軟.綿的嗓音帶著失落與難過,揪得人心尖都發疼。

原本已經快走到門口的淩容與忽然間就走不動了。

其實他聽得出盛歡話中的失落是刻意裝出來的,但就算是刻意裝的,都令他難受心疼不已。

他所剩時日不多,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盛歡再愛上他,隻想在死前多跟她相處,就連自己死後的事,她的一切,他也都一手安排好了。

淩容與嘗過失去至愛的痛苦,又如何舍得自己最心愛的小姑娘,再走一次他前世曾走過的路。

他甚至希望盛歡越討厭他越好,越恨他越好。

這樣待他離開,她才不會再記得他。

在大梁,丈夫死後女子改嫁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當過太子妃又是侯府嫡女,就算之後永安侯府倒了,她也還是相爺的外甥女,將來必定能找到很好的夫家。

他早就都為她想好了。

然而淩容與終究是自私的,還是希望在自己活著時,她心裡眼裡不要有彆人,起碼在他離開之後再有。

可他真的見不得她難過,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大婚之日,他怎能讓他的太子妃難過。

淩容與閉了閉眼,沒掙紮太久再次轉身走到鳳冠霞帔,美不勝收的小姑娘麵前。

“不是,孤就是因為那個夢惦記了你三年。”淩容與微微彎腰俯身,輕聲說道。

透過喜帕,盛歡隱隱可見少年高挑頎長的身影。

她的視線再度模糊起來。

盛歡並非因為淩容與的這句話而覺得感動,而是因淩容與回頭的動作。

倘若他真是個隨心所欲,肆意輕狂的混蛋,那麼他就不會回來跟她解釋,早就甩頭走人。

一直都暗藏在心中的念頭再次萌芽,蠢蠢欲動。

盛歡曾無數次希望淩容與也跟自己一樣記得前世。

就是因為太過渴望,所以每當自己因為這一世的淩容與心動時,才會刻意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將他當成溫君清。

她知道他們是不同人。

盛歡心中所愛,至死不悔還深信著的,一直都隻是溫君清,一直都隻有他一個。

就算淩容與和溫君清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是同一個人,她也不會愛上他。

可當盛歡發現淩容與也許也記得,他就是溫君清時,卻突然害怕了起來。

他實在與前世相差太多。

喜帕下,少女瀲灩雙眸緩緩彌漫起水霧,一雙眼漸漸酸澀。

淩容與見她遲遲不肯再開口,頓時有些無奈,索性拿過一旁的喜秤,想也不想便要掀開她的頭蓋。

盛歡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的手。

淩容與輕聲解釋:“無妨,孤並不重禮節,鳳冠太重,孤先為你卸下。”

她頓了下,心想這鳳冠的確壓得她脖子酸疼得很,終是鬆手。

淩容與的東宮不曾有過任何婢女,永安侯夫人雖為盛歡安排了好幾個陪嫁丫鬟,卻隻有如意跟進宮,其他都被淩容與送了回去。

若非盛歡需要人在身邊伺候,他甚至連如意都不想留。

淩容與將頭蓋掀起,仔細小心的為眼前人摘掉鳳冠及繁冗的頭飾,卻在見到她眼眶紅了一圈時,驀地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