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第五十九章

當年裴皇後與牧逸春當年在宮中發生事,知道人甚少,除了太子與牧老將軍以外,可說幾乎再無他人知曉。

可何氏卻是這少數人其中一個。

她畢竟是牧逸春妻子,兩人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牧逸春偶有不勝酒力時囈語,聽得多了,何氏便也知道了一些她本不該知道事。

何氏身為刑部侍郎二嫡女,身為名門大戶裡正經嫡女,從小就被教導三從四德,對她而言,夫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隻要自己能坐穩正室之位,那才是最重要事。

牧逸春心裡有著裴嬈,這件事何氏還未出嫁時早就知道,她未曾介懷,早就做好夫君心中無她準備。

隻是兩人婚後,何氏親口聽見自己夫君醉酒時喊著嬈兒,喊著當今國母閨名,甚至聽到一些荒唐言詞時,心中仍是震驚不已。

但牧逸春清醒時表現卻十分正常,不止是個合格丈夫,更遠比其他人夫君還要優秀。

他就隻有何氏一個妻,無偏房側室,與她成親之後更未曾再與裴皇後藕斷絲連。

對她雖然相敬如賓,遠比不上永安侯對牧婉清那般癡情溫柔,可饒是如此,權貴夫人們也對何氏這個丞相夫人羨慕有加。

何氏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這樣就夠了,可今日她在禦花園瞧見自己夫君跟在裴皇後陣仗之後,這十多年來被她強.壓於心底深處惶恐與不安,卻再也壓抑不住,翻湧奔騰而出。

裴皇後原本與牧逸春已毫無關係,可當牧逸春帶著牧婉清一狀告到禦前時,曾揚言往後太子妃母家便是相府,兩人之間斷掉橋梁再次搭上。

就算何氏再信任自己夫君,可要說不害怕那都是假。

沈貴妃自然是不知牧相與裴皇後在皇宮裡那一段,否則裴皇後早死無葬身之地,可裴嬈未進宮前曾與牧逸春論及婚嫁卻不是秘密。

正因如此,她才會將心思放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何氏在毓秀宮待時間不長,可當她再出毓秀宮時,卻滿頭滿身都是汗。

候在宮外等著她貼身丫鬟擔憂不已,“夫人這是怎麼了?”

何氏麵色蒼白,閉眼擺手,“回府後你派人去通報相爺一聲,就說大姑娘親事定下了。”

另一頭牧逸春正麵色凝重與太子商討永安侯一案,完全不知道自己親閨女親事突然就這麼定下。

今日他之所以會親自到東宮請太子,是因為永安侯昨日牢獄飯食之中,不知被何人摻了毒,今早獄卒巡牢房時發現永安侯臉色鐵青倒在一旁,幾近奄奄一息。

永安侯雖重罪在身,可此貪汙案牽扯人數眾多,還有幾個隱在朝中餘黨尚未揪出,判決未下之前,誰也不能隨意要他命。

此事很快就傳報到了相府,牧逸春當下就讓暫住於相府趙傑,親自前往救治永安侯。

永安侯在親兒子趙傑妙手回春之下,幸而撿回一命。

隻是人雖然是救回來了,如今卻仍昏迷不醒,且因毒藥關係,永安侯喉嚨遭受嚴重創傷,將來可能再也無法言語,甚至極可能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動自如。

這毒雖沒能要永安侯命,卻更教他生不如死。

大理寺監牢飯食出了事,此事非同小可,淩容與得知不久之後,也傳到了景成帝耳中。

當時,淩朗一如既往到禦書房求見景成帝,自然也聽見了這個消息。

淩朗俊臉煞白,立刻跪伏於地,磕頭連連。

“父皇,如今大理寺夥食出了問題,萬一有人想要謀害皇嗣,那兒臣骨肉豈非陷於危險之中,兒臣再次懇求父皇先將趙舒窈接出來,待她誕下皇嗣您再對她做定奪也不遲。”

三皇子情真意切,聲淚俱下,頭可說一聲磕得比一聲響。

景成帝並不在乎永安侯如何,可他卻是在乎趙舒窈腹中皇嗣。

如今永安侯一脈已不成氣候,暫且先將趙舒窈接出來也未嘗不可。

景成帝沉吟片刻,撩起眼皮,掃向淩朗,“朕可為了皇嗣暫且饒她一命,隻是……”

淩朗聞言,心中湧起狂喜。

隻可惜,景成帝下一句話,就將他心頭方升起喜悅,消滅殆儘。

“隻是待趙舒窈誕下皇嗣之後,不論兒女都隻能扶養在你正妃名下,孩子娘就是你正妃而非趙舒窈。”

既是皇嗣,母親自然不能是罪臣之女。

“那窈兒……”淩朗麵色微白,“那她到時生完,仍可待在兒臣身邊麼?”

“趙舒窈為罪臣之女,將來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母憑子貴,再如何都隻能當個沒名沒份侍妾,就連當側妃她都不配。”景成帝冷聲道。

“朕可念在她為你誕下子嗣,不將她送去教坊司,但朕會下旨將她奴籍身份召告天下並在她麵上刺青,一輩子都是奴籍官婢,無論你日後身份如何,趙舒窈奴籍皆不可抹。”

永安侯犯是重罪,趙舒窈身為永安侯府女眷,本該被送到教坊司受苦,如今卻因懷了皇嗣而逃過一劫。

當初趙舒窈與寧二公子傳出醜聞,當晚就不擇手段勾.引皇子,足見此女心術不正,手段卑劣。

景成帝本就因而對她抱有成見,再加上不願永安侯日後有任何翻身可能,才會不止要在趙舒窈臉上刺下奴字,還要召告天下,杜絕一切可能。

淩朗聽見麵上刺青,心中一痛,卻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苦求多日無果,如今景成帝好不容易鬆口退了一步,自然不敢得寸進尺,隻卑微想留下趙舒窈。

“你若同意,朕便即刻派人將她接出來,若不同意,朕──”

“兒臣同意、兒臣同意!”淩朗急道,“為保皇嗣,兒臣懇請父皇速速將趙舒窈接出大理寺監獄。”

有了景成帝聖旨,趙舒窈很快被接出大理寺。

當淩朗親自帶著聖旨來接她時,趙舒窈原本感動至極,甚至覺得自己將來還有翻身可能。

可在當她聽見自己麵上得刺上奴字才可離開,卻又再度陷入絕望之中,大哭起來。

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永安侯嫡女,而是比當初她所厭惡商女還要不如奴籍宮婢。

淩朗雖然心痛不舍,卻也隻能強硬叫獄卒儘快執行景成帝命令。

他得先將趙舒窈帶走才行,隻要能活著,哪怕她是隻是個小侍妾,他也會待她如初。

……

淩朗並不知道自己母妃已替他談了一門親事,此時一顆心都撲騰在趙舒窈與她腹中之子身上。

可他不知道,這消息卻是很快傳到了鳳儀宮與太子耳中。

淩容與一直都有在注意沈貴妃一舉一動,前世淩朗也是無奪嫡之心,一直都是沈貴妃從後逼迫他。

他聽見沈貴妃與相府談下親事後,心中並無訝異。

就在永安侯中毒一事調查方告一段落,淩容與直接朝牧逸春拱手祝賀:“恭喜牧相嫡女與三皇子定下親事。”

“多謝太子殿下。”牧逸春麵不改色應下恭賀。

他早就知曉自己夫人何氏與沈貴妃來往密切,如今聽見閨女親事終於定下倒也不太意外。

淩容與見牧逸春毫無波瀾,冷冷抬眸瞥了他一眼。

“當日金鑾殿上,牧相曾說牧相將會是太子妃一輩子母家,如今牧相就要與孤皇弟結為親家,孤想問,牧相當日在父皇前對太子妃允諾,可是要就此作廢?”

此時兩人身邊並無旁人,大理寺卿方才在太子開口祝賀同時,已識趣退出門外。

當年牧逸春趁著景成帝帶著沈貴妃離宮出遊,與裴皇後偷.情,纏.綿繾綣、被翻紅浪之際,沒想到會被年僅不到六歲淩容與撞個見著。

淩容與因而落下極重心病,對他抱有極深敵意。

當年他給景成帝戴了一頂大綠帽,太子身為景成帝兒子,對他懷有敵意再正常不過,若非淩容與還對裴皇後抱有孝心,對此事隻字.未提,恐怕他早已人頭落地。

牧逸春早就習慣淩容與對他態度,聽見淩容與幾近冷嘲熱諷問話,隻不以為意看了他一眼。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臣未曾說過就此作廢。”牧逸春垂眸,肅聲道,“相府永遠是太子妃母家,此事不論如何都不會有所動搖。”

牧逸春既然能位居丞相之位,自然有識人眼光。

他知道淩朗當個閒散王爺還可行,可若將大梁交到他手上,必定不久就會一敗塗地。

他並沒有想讓女兒當皇後野心,守護山河,國泰民安才是他此生最大所求。

是以牧逸春女兒嫁給誰,對他而言其實差彆並不大,他曾因為一己私心付出過極大代價,必不會再重蹈覆轍忘卻初心。

“但願相爺可以一直這麼剛正不阿。”淩容與扯了扯嘴唇,涼薄一笑。

淩容與雖然因永安侯與趙舒窈事忙得不可開交,但他還是趕在晚膳前回到東宮。

隻是當他進到寢殿時,卻發現寢殿不似平常燭火通明。

淩容與眉頭微蹙,立刻詢問一旁周正,“怎麼沒點燈,莫非太子妃又不在寢殿?”

周正細聲道:“回殿下,皇後娘娘離開東宮之後,太子妃便一直待在書房未曾離開。”

淩容與一愣,旋即轉身,大步朝書房走去。

“太子妃就在書房待了一整個下午?”

“是。”

“如意可有跟在她身旁伺候?”淩容與語氣急促。

“太子妃不讓如意隨伺,如意就候在書房外。”

“太子妃可有服安胎藥?”

“回殿下,服了,隻是太子妃就是不肯出書房。”

主仆兩人轉眼已到書房,如意見著矜貴冷漠太子殿下,清秀眉眼儘帶不安與擔憂。

“太子妃不知為何將自己一人關在書房內,不論奴婢如何哄勸都不肯開門。”

“孤知曉了,你們都退下,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