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看見前方有人似要過來找沈漁,他立即起身迎過去,將人攔截在數米之外。
這人過來問夜宵供應的事,陸明潼應下,轉頭去找了一個工作室的老員工,問過去一般都是怎麼辦的。
“沈漁應該已經提前聯係好了餐館,你打個電話過去催一催就行。”
陸明潼便去翻之前沈漁分享給他這個助理的,事無巨細的備忘錄,果然在“夜間用餐” 的條目裡看見了餐館名字和電話。
打去電話,對麵說餐已經備好了,陸明潼便讓他們現在就送過來。
那餐館離酒店也不遠,老板和一個店員親自過來送餐,不到半小時就到。
陸明潼給了四十分鐘休息時間,讓施工隊吃夜宵,再鬆泛鬆泛筋骨。
施工隊用過餐以後,繼續手頭工作。
陸明潼給沈漁留了一份,沒忍心立即叫醒她。
此刻現場亭台樓閣基本已經搭建完成,往後要往裡填充花花草草的細節,還有得她忙。趁現在,能讓她多睡一分鐘就多睡一分鐘吧。
又過去二十分鐘,有人過來了,讓沈漁驗收整體框架。
這事陸明潼無法代勞,便將沈漁叫醒。
沈漁坐起身,打了個嗬欠,問陸明潼幾點了。
“三點剛過。”陸明潼拿一張紙巾擦乾淨鏡片,將眼鏡遞給她。
“我睡了這麼久?”沈漁戴上眼鏡,急忙爬起來,“夜宵……”
“他們已經吃過了。”
沈漁稍稍放下心來。她暫時沒空吃陸明潼給她留的飯,得先去驗收施工隊第一階段的工作。
確認無誤之後,讓人開始做裝飾。
這時節沒有櫻花,也不可能把花期如此之短,又如此嬌弱的木本植物搬來現場。所用櫻花都是假花,PU材料,請工作室合作多年的工藝商專門製作,幾可以假亂真。
先用特製的輕紗裝飾天花板,再綴以櫻花花束,最後再安裝燈籠。
這是整個場景布置中最複雜的一環。
一時間,大廳裡搭起梯子,沈漁挨個叮囑他們注意安全。
她忙了一圈,才抽出空來。
盒飯已經涼了,陸明潼說要找找看這裡有沒有微波爐,熱一熱再吃。她拒絕了,掰開方便筷隨意扒了幾口飯,將餐盒一收,又回到工作中。
這一環節,足足花去了兩個小時,窗外,天已開始麻麻亮。
然而,這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有個工人爬梯子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下來,萬幸人毫發無傷,但是壓壞了一片燈籠。
那燈籠是拿紙糊在竹篾的框架之外製成的,雖然脆弱,但在過往的案例中,損毀不大,因此這次留出的餘量也不多。
沈漁著急上火得不行,七點鐘,工作室的團隊就會過來布置桌椅,和供應商預訂的鮮花也會送抵,花藝師會來現場布置拱門和簽到區。
這些,都是一環扣一環的。倘若現在這一環耽誤進度,後麵都得跟著一起耽誤。
陸明潼記得倉庫裡還有幾個,便問沈漁:“倉庫幾點開門?”
“九點。”
“讓唐總給倉庫那邊打電話,我現在開車去取。”
以前時常有材料不夠的事情發生,倉管又不能二十四小時留守,隻能提前把鑰匙借給項目負責人,項目負責人沒時間,就委派其他人拿鑰匙去取。這樣過了好多手的結果就是,後來做季度核算,真實庫存和數據記錄相差甚遠,一筆徹頭徹尾的糊塗賬。且有些物件丟失了、損毀了,全都找不到負責的人。
唐舜堯為此專門完善管理製度,讓每個項目組提前估算用料,一次性出庫,非倉儲部門的,任何人不得借用倉庫鑰匙。
沈漁不想唐舜堯為她破這個例。
她是唐舜堯手下的老員工,兩人另有一層校友關係,她不想讓人覺得她因此有所倚仗,藐視規則。
她把其中的厲害關係分析給陸明潼聽,心裡實有一種崩潰之感。
平常或許沒這麼容易失去冷靜,但她實在太累了,白天肚子痛了整天,一晚上又隻睡了一個小時,且後續還得統籌攝影、司儀和跟妝,得到今天下午婚禮結束才能消停。
她抱著雙臂,眼下烏青,臉色慘白,看起來比這紙糊的燈籠還要不如。
陸明潼看她片刻,俯身查看地上壓壞的幾個燈籠,壞得徹底,確實已經無法複原了。
他另找一個完整的過來,拿手機拍了張照,問沈漁借車鑰匙,讓她先叫施工隊把其他的都掛上,留出空缺位置,他去想辦法找。
沈漁將信將疑地交過鑰匙,“天都還沒亮,你怎麼想辦法……”
陸明潼隻說一句“先試試”,便走了。
沈漁已做好了最壞打算,倘若八點陸明潼還不回來,就隻能麻煩唐舜堯,回頭會議上她再做自我檢討。
她整理一下情緒,指揮施工隊繼續。
天色大亮,快近七點半的時候,陸明潼打來電話,叫沈漁派個人下去負一樓的停車場幫忙拿燈籠。
這邊的裝飾工作已在收尾,團隊的其他人也已到場布置桌椅、桌卡、小裝飾品等。
沈漁自己下樓去取。
負一樓,她看見陸明潼站在後備廂旁邊。
沈漁走過去,好奇他是不是真的神通廣大弄來了燈籠。
陸明潼往她麵前一擋,“你答應把這件事算作欠我的人情,我就把燈籠給你。”
“……你這是趁火打劫。”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陸明潼笑了聲,他白皙的臉上都是汗,發梢也是濕的,人似水中打撈出來,眉眼卻洗淨一樣,更顯清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