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潼生病了。
腸胃導致的感冒,上吐下瀉。
他現在一生病就脾氣壞得很,要沈漁照顧,要一刻不離,還要親親抱抱。
沈漁懷疑他是故意的,說他讀高中那會兒,因為感染都燒成那樣了不也一聲不吭,現在怎麼這麼矯情。
陸明潼:“你傻嗎,那時候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矯情給誰看。”
“……”
還有理哦!
傍晚,陸明潼燒退了,喝了半碗清粥,歪靠在沙發上,支使沈漁去給他找一本書。
沈漁在置物架上翻了三遍了,硬是沒找見書的影子。
然而他不管,他說這書就在屋裡,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沈漁翻箱倒篋的,書沒找著,倒是找著了不得了的東西。
她也是被他傳染了,都沒多想一秒鐘,直接拿著那絨麵的盒子跑去客廳,“陸明潼你什麼時候買的戒指?”
陸明潼臉色更差,恨不得殺人的那種差。
他分明一整天都病歪歪的,這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騰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搶過了她手裡的盒子,“誰讓你亂翻的。”
“講不講道理,你讓我幫你找書的啊!”
陸明潼把戒指盒子往沙發靠背和扶手間的空隙裡一塞,自己又躺了下去,抬手臂蓋住了眼睛,不再吭聲。
沈漁:“……書還要麼?”
“不要了!”
*
沈漁知道陸明潼買了戒指以後,時不時地提心吊膽,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求婚。
她承認自己有所期待,但也懊惱,恐怕到時候,驚喜總是要一定程度的打折扣的。
她在這方麵很世俗,對形式還是有幾分憧憬。
事實上,提前知道陸明潼有求婚的打算,一點沒影響她的驚喜——
那是她第三單的海外婚禮策劃案落地實施的時候。
這一單客戶選在了澳大利亞,等儀式結束,工作掃尾以後,嚴冬冬提議說,要不趁還有時間,去陸弟弟曾經讀書的地方去逛逛?
沈漁完全沒覺察到嚴冬冬的這個提議有何不妥,因為她知道陸明潼這時候是在家裡的,就一個小時前,他還發來了一個十五秒鐘的短視頻,說昨晚熬了通宵寫代碼,下午剛剛起床。
進了校園,去了陸明潼常常去上課的那棟樓下。
這時候是傍晚吃晚飯的時間,校園裡來往都是人。樓下一支兩人的樂隊,一人彈電子琴,一人吉他彈唱。
嚴冬冬犯花癡,說彈吉他的那個人好帥,看這高鼻梁,這綠眼睛的,這能蕩秋千的金色睫毛。
沈漁被嚴冬冬拉著,不能走。
兩個男生一曲唱完,節奏突然一轉,唱起口音蹩腳的中文歌來:
撥開天空的烏雲,像藍絲絨一樣美麗
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我想你身不由己,每個念頭有新的夢境
沈漁聽得有一些想笑,心想這主唱怕不是也看上嚴冬冬了,中文歌都唱上了。
她轉頭一看,嚴冬冬不見了。
愣一下,四下張望去找。
那彈電子琴的男生忽然走了過來,朝她伸出手,拿同樣蹩腳的中文問她:“我可以,跟你跳一支舞嗎?”
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回應,剛要拒絕,男生已經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動了起來。
沈漁手忙腳亂的,又怕踩了男生的腳,又在惦記嚴冬冬去了那裡。
被他帶著跳了兩圈,昏頭轉向,準備叫停。
男生卻在此時托著她的手,忽地往後一推。
她倒退兩步,背後撞到誰的胸膛上去了。
慌裡慌張的,一邊說對不起一邊回頭,然後整個人呆住。
原該在家裡吃外賣打遊戲的陸明潼,一身正裝,手裡一捧玫瑰。
消失了嚴冬冬,這時候也出現了,還有隨行的攝影同事,攝像機抗在肩上,儼然工作狀態。
那男生還在唱:“愛就一個字,我隻說一次,你知道我隻會用行動表示……”
一貫厭惡這些儀式的陸明潼,規規矩矩地單膝跪地。
周遭學生圍攏了來,不嫌事大地高呼:“Marryhim!Marryhim!”
沈漁一邊掩泣一邊想,陸明潼,這太落俗了啊。
*
事後,沈漁知道了唱歌那兩人是陸明潼在澳洲讀書的同學。
備選的歌有好幾首,《戀曲1990》《愛就一個字》《思念是一種病》。
沈漁吐槽:“……為什麼都這麼老古董?”
陸明潼理直氣壯:“我喜歡。”
再後來,沈漁發現自己手上的戒指,壓根不是陸明潼生病那天自己發現的。
他懊惱自己沒藏好,退了重新定了一個。
這個人,太幼稚了,簡直太幼稚了。
*
沈漁還有一個問題沒搞明白:陸明潼到底什麼時候喜歡上她。
陸明潼:“此事說來話長。你過來,我慢慢告訴你。”他放了遊戲機,笑得意味深長。
沈漁趕緊跑。
*
後來,兩人擇空去領了個證,拍照了發在朋友圈裡。
酒席的事,不急。
甚至可能不準備辦了,就旅行結婚。
省下時間、精力和金錢,兩個人一起去西伯利亞看貝加爾湖,或者去芬蘭看極光不好麼。
又過了兩周,沈漁收到一封自國外發來的信函。
葉文琴寄的。
裡麵一張風景明信片,落款日期,就是她跟陸明潼領證發朋友圈的那一天。
正文卻隻寫了兩個字:
祝好。
沈漁找了個相框封起來,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和摘下的手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