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褚雲軒果然沒有去遠海上班。
沈琛本來就著急把行程確定下來，卻發現褚雲軒甚至都沒來上班，隻好打電話過來問：“褚總, 是不是褚家出了什麼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拿著話筒的褚雲軒眼睛微眯，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心裡想，以前的自己的確是太信任沈琛了。
畢竟沈琛是他一手帶起來的。
剛進遠海的時候，沈琛就對他坦白了自己“沈家人”的身份, 信誓旦旦說自己絕對不會偏向沈家。
從那時候起，褚雲軒就把沈琛當成了“自己人”, 儘心竭力地培養，沒有一點藏私。
卻沒想到, 他費儘心血培養出來的, 是一條在等待時機將褚家毀去的毒蛇。
現在失去對沈琛的信任之後，褚雲軒很容易看出沈琛的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前往S國的飛機有問題，沈琛肯定安排了很久。
眼看著隻差最後一步，他應該是急了。
不然的話, 以前的沈秘書安守本分, 從來不會過問褚家的私事。
褚雲軒的聲音淡淡：“沒什麼大事，就是累了，突然想休息一個上午。”
他現在還不打算直接和沈琛撕破臉。
電話那邊的沈琛愣了愣。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聽見褚雲軒說累。
話都說到這份上, 他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悻悻地掛了電話。
褚雲軒放下手機後，剛好褚念白進來了。
這個時候的褚念白還沒有經曆過什麼人間疾苦, 氣質溫文爾雅, 帶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
看見褚雲軒，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坐吧。”
褚雲軒隨意地點點頭。
褚念白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褚雲軒指了指麵前茶幾上的文件：“你自己看看。”
褚念白有些困惑地拿起文件。
看清楚上麵內容的那一刻, 他的臉色微變，聲音有些變調：“這——這是——”
“這是你八歲那年出去度假的時候，酒店所有入住賓客的名單。”
褚雲軒的語氣保持著冷靜。
“老二，你認真看看，這上麵有白然嗎？”
名單上的名字本來就不多，粗略一眼就能看出並沒有白然這個名字。
褚念白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放下名單，有些羞慚，又有些慍怒：“大哥，你是不是知道然然回來了？”
褚雲軒歎一口氣。
他知道，褚念白心中對白然的好感和依賴，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徐徐圖之，想方設法設計一些事件，讓白然原形畢露。
讓褚念白有個接受的過程。
而不是突然一下子把所有真相都甩在褚念白麵前。
褚念白反而會懷疑這一切都是為了拆散他和白然的刻意設計。
隻是，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不知道安安什麼時候會來。
他希望在安安到來之前，就能徹底解決四個弟弟的事情。
褚雲軒收斂起眼中銳利的情緒，語氣保持著平靜：“幾年前的事情，對不起。”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對褚念白道歉。
褚念白果然愣住，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褚雲軒繼續說：“我對白然小姐的出身沒有任何偏見，當時我之所以逼著她和你分手，是因為我發現她欺騙了你。”
他的坦然讓褚念白有些無所適從。
褚念白抿唇，有些固執地開口：“我知道她騙了我，她母親曾經是褚家的家庭教師……”
“老二。”
褚雲軒認真地打斷他。
“你真的以為，白然隻騙了你這一點嗎？”
褚雲軒的語氣很誠懇，極有說服力。
再加上他剛才主動跟褚念白道歉，稍微緩和了褚念白心中的抗拒。
這一次，褚念白沉默下來，麵上現出思索。
儘管性格固執了一些，褚念白並不是傻子。
他再次拿起那份名單，仔仔細細看起來。
這一次，他看得分外認真，一個名字都沒有錯過。
沒有白然。
這份名單上，真的沒有白然。
沒有看到他想看的人，褚念白反而在名單上看到了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手一抖，指向那分外熟悉的三個字，聲音嘶啞：“青青？這是……青青？她當時也在那個酒店？”
名單上，白底黑字，“謝青青”三個字赫然在列。
褚雲軒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是的，那是青青。而且……她是當時酒店的客人裡，唯一一個年齡和你差不多的小女孩。”
褚念白的手一軟，名單散落一地。
褚雲軒又說：“名單下麵，還有你住酒店的那段時間，白然的詳細行程情況。前後一個月的時間裡，她根本就沒有離開海城——當時她在上一個輔導班，班上的老師學生都可以作證。”
其實這些東西很容易查到。
隻是以前褚念白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查。
他性格溫和天真，從來沒懷疑過白然的居心。
把這一切真相揭破很殘忍。
曾經褚雲軒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查清楚真相後，選擇把白然送出國，逼迫她離開褚念白。
他想保留褚念白那一份可貴的天真。
後來，時安安在電話裡麵是這麼評價他的。
“你把他們都養成了溫室裡的花朵，可是溫室花朵是經不起一點風雨的。”
是啊，出生在褚家，注定不可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早點知道真相，早點成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褚念白的臉色一片煞白。
他的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在地。
“白然……她騙我。”
這一個消息就足以讓他震撼，更何況還有另外一個同樣重磅的事實，“青青……當年救過我的那個小女孩，是青青？”
褚雲軒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憐憫：“老二，趁一切還沒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回頭吧。”
按照何管家的調查結果，褚念白最近應該剛剛跟白然聯係上。
兩個人目前應該隻是走得比較近，還沒有到舊情複燃的那一步。
謝青青對此一無所知，快樂地當著褚家的二太太。
這一次，一切都不會再像曾經發生過的那樣糟糕了吧？
-
褚念白失魂落魄地走了。
臨走前，他輕輕說了一聲：“……大哥，謝謝你。”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的，眼神遊離茫然。
可是這一聲感謝卻是無比真摯。
誰都不想活在謊言與欺騙中。
褚雲軒點點頭，淡定地目送他離開。
解決完了一件事情，接下來就該解決另外幾個弟弟了。
門外，褚念白剛走，一個留著利落短發的女生探頭進來，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老大，你找我？”
褚雲軒對著她笑了笑：“星河，進來吧。”
星河點點頭，抬腳往房間裡麵走。
等她坐好，褚雲軒慎重地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星河眼睛瞪圓，“什麼事？”
“拜托你幫忙為我的三弟做複健。”
老三褚雲乾的問題是雙腿殘疾，無法行走，又不願意忍受複健的痛苦。
所以必須要有一個性格強大的人盯著褚雲乾，完成整個複健的過程。
褚雲軒想了很久，發現星河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隻能說，安安的眼光很精準。
星河看起來漫不經心，卻恰好是褚雲乾的克星。
褚雲乾在她手裡，完全被治得老老實實的。
所以，這件事，褚雲軒隻能拜托星河。
星河眨眨眼，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好啊。”
她就是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甚至都沒有問一問褚雲乾的具體情況，就答應下來了。
褚雲軒彎了彎嘴角。
他的心情愉悅很多：“你先準備一段時間。等會我會讓何管家跟你對接，介紹一下老三目前的身體情況和治療方案……”
又聊了一會，兩人達成一致後，星河告辭離開。
褚雲軒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很好，又安排好了一個弟弟的事情。
接下來——
還沒等他理清思路，外麵突然傳來吵嚷聲。
這聲音聽起來十分蠻橫，毫不客氣：“讓開！你們擋著我乾什麼！我是雲軒的爸爸，隻是來探望一下雲軒而已！”
聽見這個聲音，褚雲軒的手頓了頓，眉宇間劃過一抹無奈。
褚河來得還真是快啊……
外麵的人攔不住褚河，褚河闖了進來，極為誇張地往褚雲軒身邊湊：“雲軒，聽說你今天休假了？你沒什麼事情吧？來來來，讓爸爸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