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人生多多少少會遇見一些未曾預想過的意外, 它們或大或小,或強烈或輕微地影響了後來的道路。

而對於隱藏在暗處、時刻與咒靈戰鬥的咒術師來說, 這些意外通常伴隨著死亡的風險與危機,遇上了很可能就是最後一次,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可五條悟並不相信會有那樣的意外出現在自己身上。

兒時的他看著這個世界總覺得不真切,像是帶著模糊的玻璃,似乎是比任何人都清晰的,卻始終隔著一層東西, 讓他和所有的一切分離開來,獨立站在隻有自己的地方。

長大後的他明白那是一種脫離於世界的冷漠,仿佛被供奉的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冷漠。也因此當時的他不在意即將發生的事情, 不在意就不會覺得是意外, 永遠擁有冷靜淡然的心態。

而進入咒術高專之後,五條悟的那份冷漠漸漸消失,變得像是個正常的人,有喜歡的事物和討厭的東西, 性格古怪了些, 卻是鮮活的。

這時的他能那樣想的底氣是自己可稱為最強的實力、永遠會在身邊一同戰鬥的同伴和身為五條悟的自信。

“因為無論是什麼樣的意外, 在足夠的實力之下, 也不過是不用在意的芝麻小事。”五條悟把腳翹到桌子上,椅子一搖一搖,囂張又自然地這麼說了。

彼時的夏油傑還會一邊說著讓他把腳規矩放下的話,一邊用自己的方式表示讚同。

家入硝子則一隻手支撐著臉頰,垂眸看著自己另一隻手上新做的指甲,漫不經心似的諷刺一句:“男生們的頭腦都是這樣簡單嗎?真好啊,能這麼天真地活在世界上。”

然後他們三人會在夜蛾老師來之前,互相指責、唇槍舌劍, 說上好一會頗有些無聊的話。

那是一段再尋常不過、再普通不過的時間。

大概也是他們後來……最懷念不過的日子。

從未想過的意外還是到來了,在五條悟完全沒有做好接受的準備之前。

他和夏油傑一起受命保護的天內裡子還是死了,夏油傑也被打成了重傷,這是極為打擊他原本萬事儘在掌握的自信的事件。

不僅如此,他自己也被人殺死了一次,才理解了反轉術式,成功殺死了伏黑甚爾。

這一次算得上徹頭徹尾的失敗了,或者也是某些改變的開端。可他當時沉浸在術式帶來的奇怪感受裡,沒有發現夏油傑的異常,隻是了結事情後,有些渾渾噩噩地,下意識去找了能給自己一點安慰的人。

那是個有著深紫色長發、淺紫色眼眸的少女,總是神色淺淡平靜而溫和地看著世界,會唱宛如月光一樣優美又動聽的歌謠,有一手不錯的廚藝,似乎藏著些有趣的秘密。

雖然後來才知道這家夥擁有這麼美麗溫和的外表,內裡居然是個男的,五條悟真的震驚了幾天才緩過神。

說起來,這個人說不定也是意外的一部分才對。

莫名其妙的出現、神乎其技的能力、身上不同尋常的能量波動……光看這些,就能明白,這家夥是多麼可疑的人物,又多麼值得好好研究了。按理說,他早該把這樣的人物彙報給上麵,然後徹徹底底地調查一遍了。

可五條悟第一次見到他在月下輕聲哼唱的樣子,就明白,他不是什麼壞人。

木之本歌繪確實是愛著這個世界的人的,從那溫柔又虔誠的歌聲裡,從他期盼又專注的眼眸裡,五條悟就知道了這件事。

他下意識拿出手機錄下了歌聲,卻看見了夏油傑同樣的動作。

若有所思的最強二人組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沒有談起。

第二天夜蛾老師得知了木之本歌繪的事後,來問了他們的看法:“你們覺得,她是個會帶來麻煩的人嗎?或者說,會站到我們的對立麵嗎?”

“木之本小姐看上去不會體術,也對咒靈的存在不太清楚,那樣的性格,似乎不是會變成敵人的。”夏油傑眯著眼睛,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認為呢?悟。”

五條悟墨鏡下的眼眸微閃,挑高了一邊眉,毫不猶豫地嘲諷道:“……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大小姐人物,有些特殊能力也沒什麼值得這樣擔心的吧,難道是老了也開始多愁善感了嗎?”

“還輪不到你小子說!”夜蛾正道扔過來一個杯子,回敬了一句,才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既然有過短暫接觸的你們覺得沒問題,那就來賭一把。”

後麵的事情就變得順利起來,木之本歌繪接受了咒術高專的邀請,變成了即將出道的歌姬,而他和傑因為暫時的空檔,作為保鏢跟在身邊。

可能歌繪身上有種難言的安靜與平和,五條悟會覺得和他相處時是舒適的,更彆提他這裡總是有許多美味的甜品,除了地方小了些,算得上不錯的休息地點。

所以他沒事也會來坐坐,搶走那個吃得滿臉幸福的家夥的甜品,開開心心地就著那個苦惱又不知要怎麼辦的表情下飯,覺得這裡的東西比他買的高檔品都好吃了些。

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情影響了他,令對這個世界感到熟悉的玻璃遮擋感的他會在那個時候去找了歌繪,幾乎帶著命令地讓剛剛出道的歌姬為自己唱歌。

那算得上是無理的要求。

木之本歌繪卻隻是用那雙朦朧感的淺紫眼眸打量了他一下,就一言不發地應下了,順著他的意,唱出了美麗的歌。

一支一支、一遍一遍。

仿佛有無數雪白翅膀的白鳥,在歌聲中舒展羽翼,發出清脆的拍擊聲與預示的輕吟,越過狹小的窗台、穿過堅實的牆壁,頭也不回地衝向了被贈與祝福的廣闊世界,帶去充滿愛意的福音。

五條悟覺得自己看到了那些飛向各處的白鳥,也感受到了歌聲裡的溫和與安撫。於是在歌聲與白鳥圍繞下的那個人,就宛如一抹鮮亮的色彩,毫不意外地,顯得耀眼又特殊了起來。

他很少會覺得什麼東西不能去看,頂多會覺得因為六眼,看起來過於通透,有些煩罷了。

但那一瞬間,他居然產生了,為他輕聲歌唱的這個人、眼眸溫和沒有什麼攻擊力的這個人,是不能去看的想法。

總覺得,心裡很重要的位置,會被偷走。

那天的他因為得知了歌繪的性彆落荒而逃,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隻是意識到的時候,傑已經和歌繪走得很近了,兩個人甚至還一起去遊樂園玩,像是小情侶約會一樣。

果然,傑的那個位置,已經被這個魔女偷走了!

在心裡咂嘴的五條悟強行坐上了木之本歌繪和夏油傑的車廂,對上了好友彆有深意的眼神,連自己都不明白地就去阻止了兩人更進一步的接觸。

“你不是說不喜歡歌繪?怎麼來了。”夏油傑用眼神傳遞嘲諷。

“你不也說隻把她當朋友,怎麼到這來。”五條悟回以假笑。

默契的兩人無法短時間分出勝負,隻得對視一眼,放棄了此時的爭鬥,想著來日方長。

當時頗有些少年意氣的他們沒有想到,沒有那樣的來日方長。

那又是一個五條悟未曾預想到的意外——木之本歌繪極速地衰弱了下去,身上平和的能量一日日地減少著,仿佛一眨眼就能消散在這個世界。

在發現異常之後,他和傑都以不同的方式去努力,想要拉回這個即將不見的人。但作為受害者的歌繪卻不太在意似的,幾乎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去,甚至隻是為不能再見而傷心,從未想過要和他們一起走下去的未來。

為什麼那麼淡然地接受啊!

五條悟幾乎帶著怒氣去調查,暗暗發誓一定把這個混蛋拽住,拉扯在不願意停留的人間,好好向他們這些辛苦奔波的人道歉。

可得知了歌繪失去力量的真相後,他更加憤怒的同時,又想起了那些白鳥。

歌繪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為這個世界歌唱呢?

他本想找出造成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所以匆匆忙忙地來回奔波,沒能及時關注另一邊的事情。於是,等一切發生,就遲了。

五條悟見到了正在死去的、無法挽回的歌繪。

那不是反轉術式能夠治療的,也不是任何治療手段能起作用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在五條悟的眼裡,無數白鳥掙紮著奔湧,然後哀叫一聲,寂靜地粉碎、消失,化為了輕盈的光點,仿佛懷裡這個人垂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