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1 / 2)

寺廟條件雖簡陋, 至少有一個乾淨的禪房和要多少有多少的熱水。寶玉給女子取完針,沉著地囑咐道:“我去抓藥,之後不會再進來。夫人若不想自己的孩子年幼失恃,就努力撐過去。”

他怕之後再出什麼意外, 便將狠話說在前麵。女子雙目禁閉, 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若有活下去的希望,誰不願意親自照看孩子長大呢?

見她有了求生的念頭, 寶玉心中一鬆, 再度囑咐丫鬟幾句, 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主持眼不見心不煩地回去了, 癩頭和尚被寶玉命茗煙死死看著, 這會正不死心地乾起老本行。

“若要母子平安, 你回去後一定要自請辭職,此生不再踏入官場。”

實在沒心情聽他講話的男子:……

寶玉一出來就見到這副情景, 他輕咳一聲,淨手後走到癩頭和尚身邊,意味深長道:“大師精神不錯, 想必今晚我們可以徹夜論禪。”

和尚的臉僵了僵 , 訕笑著住了嘴。

他這會看見寶玉就頭疼。

寶玉見他自覺了就沒再管他,這裡的事大多壓在他身上,他今晚上有沒有空還另說。

他揮揮手招領頭的壯漢過來,托他回林府報個平安。壯漢這才知道他們居然把林大人的侄兒綁了過來, 手心一陣滑膩。

他不由慶幸,還好他們沒做什麼過分的事。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衝撞了公子。公子放心,我馬上安排人去傳消息,一定把這事給你辦妥。”

寶玉點點頭, 道:“有勞。”

寺院裡有藥房,寶玉托一個小沙彌帶他過去,意外地在那裡發現了瀝塵。

“就知道你會過來。”小和尚伸伸懶腰,直起身準備給他打下手。“我懂一些藥理,她這情況,你打算怎麼治?”

寶玉見他頸間抹了一些草藥汁,就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兒了。他道:“她現下氣血不暢,血虛體弱,得想辦法給她補些氣血才行。我準備用黃芪、當歸、麥冬各一兩,熟地五錢,川芎三錢,熬成一碗送子湯,給她煎服。先補足氣血,使胞胎潤澤,好易於生產。”

“有道理,”瀝塵歎服,“就按你說的辦。”

他麻溜地將這些藥翻出來,稱過劑量,就在門外小藥罐裡煎上。寶玉看著火候,借機休養一會。

“很累吧?”瀝塵看著他,想起下午時這人還是意氣風發的富家公子,這會卻守在火爐前,臉色疲憊,和之前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還好。”寶玉悶悶地應聲,隨手撥弄了下爐子裡的柴火。

豔紅的衣裳本來極襯他的容貌,這會卻顯得寬鬆了不少,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瀝塵又看了看他,體貼地沒有再說話。

半夜的時候,送信的人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穩婆,不知是從哪裡拖出來的。在寺院接生對她來說算是頭一遭,此時一邊不安地誦經念佛,一邊熟門熟路地指揮閒著的人辦事。

孕婦的情況比她想的要好,穩婆心生訝異,感慨道:“果真是菩薩保佑。”

這裡的人卻知道哪裡是什麼菩薩保佑,分明是他們身邊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有了經驗豐富的穩婆鎮場,小大夫終於能歇會了。寶玉懶散地打一個哈欠,把瀝塵趕回去休息,然後側頭無奈看向身邊的人。

“你怎麼也過來了?”

他小聲嘀咕:“還騎馬過來,不知道自己正在發熱,不能受涼麼?”

水溶解下身上的披風,不容拒絕地給寶玉披上。對於寶玉的抱怨,他全當沒聽見,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寶玉拿他沒辦法,再說人都過來了,說這些也沒意思。他隻能推推他,試圖像趕小和尚那樣把他趕到禪房去。

水溶紋絲不動,甚至還有餘力伸手在他下巴撓了撓,低聲笑道:“你要能把我推進禪房,我就去休息。”

寶玉:“……”

“睡吧。”水溶把他的頭按到自己膝上,“哥哥幫你守著。”

寶玉白他一眼,還哥哥,他就沒見過像他這麼任性的兄長。

他拉過披風把自己兜臉蓋住了,悶聲哼道:“哥哥明兒可不要和我嚷頭疼。”

水溶輕笑,也不惱,就那麼有一搭沒一搭地摸他的頭。

厚重的披風密不透光,也隔絕了一部分外界的聲響。寶玉本來隻是想偷懶躺一會,沒想到最後當真不小心睡了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他一臉茫然,過了會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薄薄的褥子上,身上蓋了一床鬆軟的棉被。水溶躺在他身邊,眼底有些青黑,看樣子才歇息不久。

溫和的日光透過窗紙打在屋內,烘得整個房間亮堂堂的,彌漫著一股暖意。寶玉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開始思考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斷了層。他不應該正在外麵院子裡等著聽好消息嗎?

所以……他是怎麼從產房外轉移到禪房來的?

幸好他身邊還有小八,見他醒了,小八體貼地來了個全方位立體播報:“可喜可賀!孩子已經出生,母子平安!”

那就好,寶玉鬆口氣,想到那樣的美人不用白白地香消玉殞,心裡一陣高興。

小八接著道:“然後你就被人抱進來睡覺了。這樣的哥哥真好,我覺得可以再來一打。”

啥——?

寶玉臉木了,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不死心地朝王爺看去。

他居然是被抱進來的?

“誰讓你怎麼喊都喊不醒呢?”小八看出寶玉的心思,打趣道:“幸好你不重。”

寶玉:“……”

他覺得統統和王爺一定對喊人有什麼誤解。

不願麵對自己睡得跟豬一樣死的事實——寶玉整個白天都儘量去忽視這件事情。好在他很忙,有各種事做。才看望完新出生的寶寶,替夫人擬了一道調養身體的方子,茗煙就找來他這兒,支支吾吾地說:“二爺,人不見了。”

寶玉愣了一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那個癩頭和尚。

“我本來把他和我關一個屋,他在床上打坐,我就在桌邊休息。今早上人還在呢,結果我就打了個盹,那和尚就不見了。”

而他竟然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茗煙努力讓自己不要多想,最後發現實在沒辦法不多想。這件事太古怪了。

“找不到就算了。”寶玉拍拍他的肩,隨口道,“可能和尚早就走了,你睡迷糊了沒反應過來而已。”

雖然他心裡清楚,那和尚確有幾分古怪。

茗煙經他這麼一說,也放下了心裡的疑問,樂觀地撓了撓頭。

“說的也是。”

“那二爺我們回去嗎?”

寶玉本想直接點頭,後來想起還在禪房休息的水溶,彆扭道:“等王爺睡醒吧,你先去山下租一輛馬車,我們等會坐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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