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彆說盛以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奇怪了，就是江斂舟都後悔了起來。
……聽上去是有點哀怨的意思，向來拽習慣了的江大少爺都想象不到會有“哀怨”這個詞和自己聯係在一起的一天。
尤其是盛以還那樣看著他，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死要麵子，江斂舟一沉默，也不理人了，單肩背著包就徑直沿著剛進來的路往外走。
盛以：“？”
他是生氣了嗎？他在生什麼氣？男生都這麼難理解的嗎？
剛走出去兩步，江斂舟大概是感覺到盛以沒跟上，他神情淡淡一回頭：“還不走？”
這次，等盛以動了，他才轉身繼續往前。
這一道街還挺長，沿路走過去發現有好幾家網咖，而隔壁那條街則有不少燒烤攤和小飯館，導致不管是平時還是周末都聚著不少學生。
江斂舟仍舊在前麵帶著路，走得不快不慢，但始終領先了盛以一個身位，頭也沒回。
盛以再怎麼對周圍萬物遲鈍，這會兒也察覺出了大少爺的一點小脾氣。
她細細回想了一遍剛才的事情，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的，但盛以又實在不是會哄人的，這會兒她的耐心跟著消磨了。
反正上午也拍了不少照片，今天就到這也行。
盛以沉默兩秒，叫他：“江斂舟……”
話剛出口，江斂舟就打斷了她。
斬釘截鐵的：“我沒生氣。”
盛以：“……”
江斂舟：“……”
這一刻，盛以終於理解了什麼叫真正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甚至很微妙地覺得江斂舟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可愛，雖然這個結論說出去可能會被無數人瘋狂問問號。
盛以向來對好看的人有耐心，對可愛的事物更有耐心。
沒忍住輕笑了一下，盛以“嗯”了一聲，接話：“那就行。”
江斂舟：“……”
眼看著江斂舟已經把領先的一個身位變成了兩個身位，盛以這會兒的笑竟然莫名更明顯了一些。
她輕輕一咳，雙手背在身後，語調慢悠悠的：“找個沒什麼認識的人的網咖吧，你打遊戲那麼厲害，萬一非要有人拉你一起開黑，我還怎麼拍照？”
江斂舟步伐微頓，稍稍偏了偏頭。
等他回過頭看盛以的時候，剛才的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了一貫的吊兒郎當。
大少爺停在原地，下巴一抬，語調輕拖著：“行吧，那就這吧。”
還不忘揚了揚眼尾，懶懶征求對方的意見，“保證不會有熟人打擾，讓你拍個夠。您還滿意嗎，大小姐？”
盛以跟他短暫目光相接，腦子裡莫名其妙閃過一個念頭，很不合時宜的。
想。
怎麼會有人的眼睛明亮成這個樣子，哪怕隻是站在那裡，也鋒芒畢露而濃墨重彩。
……
江斂舟做的承諾果然很有效，這個網吧裡的確沒什麼認識的人。
大概是因為在這條街更裡麵的位置，人氣遠不如星雲網咖高，隻有寥寥幾個中學生在。
江斂舟換了件上衣，帶著盛以開了兩個機子，往椅子裡一窩就熟練地開了機。
那幾個中學生看著比江斂舟更像網吧的常客，很有些頹廢電子競技愛好者的味道。
其中一個染了一頭紅毛的男生聽見動靜，抬頭看了看容貌出色的少年少女，有些不屑地跟同伴開了口。
聲音甚至都沒有壓低，似乎是並不在意會不會被對方聽到。
“你說現在都帶女朋友來網吧約會了？怎麼，是打算讓漂亮女朋友看看自己玩黃金礦工多麼厲害嗎？”
同伴“哈哈”笑了幾聲，也朝這邊投過來些眼神：“就是打黃金礦工估計也隻能撈上來豬跟石頭吧，黃金跟鑽石是注定一個也見不著。”
江斂舟稍稍眯了眯眼，沒說話。
盛以倒是向來對嘴賤的人比較無所謂，全當對方讚歎自己的容貌了。
她把相機包往機位上一放：“我去趟衛生間。”
少女的聲音清泠泠的，就連剛才陰陽怪氣的頹廢電子競技愛好者們都閉了閉嘴。
……雖然那個帥比打遊戲肯定打不過他們，但女朋友真的一絕，這麼好看就算了，聲音都能這麼好聽。
誰不嫉妒。
……
正好盛元白打了通電話過來，盛以在衛生間多待了一會兒。
從衛生間通往大廳的連廊處有道推拉玻璃門。
盛以掛了電話，抬頭往大廳裡看過去，而後稍稍一怔。
——
方才還四散著坐的幾個頹廢中學生，這會兒全都緊緊圍在了江斂舟旁邊。
玻璃門隔音效果挺好，盛以沒能聽清楚那幾個人嘴裡說的是什麼，隻能看到他們興奮的肢體語言，臉上的表情也和方才的不屑嘲諷全然不同，無比一致的……
欽慕，敬佩，服氣，讚歎。
十幾歲的少年就懶懶窩在電競椅裡，麵前的屏幕上是一個清楚的、昂揚的“Victory”。
他明明隻是穿著普通的黑色T恤，身邊的布景也隻是最常見不過的網吧，甚至除了幾個陌生人之外再無觀眾，卻像是站在賽場上、被無數光環和掌聲籠罩的、被所有人瞻仰崇拜的冠軍隊伍MVP。
驀地，他似有所感，漫不經心地偏頭朝著玻璃門處看了一眼。
眉目飛揚，驕傲而又肆意。
鮮衣怒馬，張揚狂傲。
盛以沒來由地想到了自己最近畫的畫。
那位聲名在外的老師看了她的畫，說技巧還不錯，可似乎沒什麼感情。
盛以問：“那需要什麼感情呢？”
那位老師沉吟兩秒，指著畫中坐在牆上、雙手撐著牆沿的男生問：“你心中沒有什麼可以代表‘少年’的人嗎？”
盛以搖了搖頭。
少年在她心中，不過是一個年齡段，一個群體，一個書上的有三分矯情的詞語。
可好像就在今天——
看見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她，江斂舟挑眉朝著盛以一笑，散漫而又溫柔。他說了句話，她明明應該聽不到的，可她聽見了。
清清楚楚的。
“過來啊。”
——有了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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