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一定是錯覺。
朕美顏盛世,爾等凡人能摩拜一眼,便是天大的福分,誰會嫌棄福分多?
皇後:嗬嗬,我。
兩人並肩走在宮道上,他們不說話,跟著的宮人自然也不敢開口。
齊覃覺得氣氛過於沉悶,便主動開了個話題:“今天的月亮,倒是彎的漂亮。”
皇後:“陛下說的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齊覃看了她一眼,就隻瞥見一張滴水不漏的臉,不覺泄氣之餘,開始思念淑
妃。
如果淑妃在這裡,一定會遵從內心,直白而誠實地讚美他:陛下風姿皎皎,令妾目眩神迷,哪裡還有功夫去關心月亮?
看,他的淑妃就是這麼清純不做作,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藏著掖著。
唉!
隻要一想到未來的一個月,他都再不能聽到這樣真誠而熱烈的讚美,頓時就覺得,月色也不是那麼美了。
皇後可不知道他那堪稱千回百轉的腦回路。她知道自己嘴笨,
說不來風月,很乾脆地就轉移了話題。
“淑妃又為陛下新添一子,是不是要送信給母後,請她老人家回來,看看自己的小孫子?”
太後信佛,自先皇後入宮,後宮有主之後,她就常年離宮,在先皇修建的報恩寺裡禮佛。
皇後還記得,自己嫁入宮中之後,頭一天到壽康宮請安,太後就對自己說:“過兩天哀家就走了,宮裡沒大事,不用來打擾哀家敬奉佛祖。”
太後上一次回宮,是皇後生五皇子的時候。
後來,宮中接連有兩個嬪妃滑胎,都沒能請動太後。
若是皇後像先皇後那樣,宮權在握,又有陛下寵信,自然是巴不得有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婆母。
可是,她不是先皇後。
她既沒有宮權,也沒有寵愛,隻有一個兒子聊以慰懷,讓她有個念想。
當年,先皇後撒手人寰,留下一個三皇子。
宮中資曆老的慧妃和貴妃都有兒子,太後為了三皇子著想,可以說是煞費苦心,挑出了她這麼一個人選,聘進宮來做了繼後。
她娘家雖然清貴,但沒有半點兒實權;雖有幾分美貌,但性子沉悶無趣,根本不是齊覃喜歡的那一款兒。
如此,就算是她誕下了皇子,也威脅不到三皇子。
更何況,她雖然做了皇後,手裡卻沒有沾過半分宮權。
太後將宮權分成了三分,分彆給了貴妃、淑妃和德妃。
在宮權上,三妃相互製衡;在大勢上,無權的皇後和有權的宮妃相互製衡。
幾方都有顧忌,誰也不敢對先皇後留下的嫡子出手。
可以說,太後這一手玩兒得極妙,不愧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
可是……
皇後心裡發苦。
——你保護你的孫兒,為何偏要犧牲我的一輩子?
因著心裡的這點兒怨氣,她對陛下也生不出什麼男女情義,倒正好可以做一個不爭不妒,母儀天下的皇後。
因此,她可以毫不在意地說出請太後回宮,給淑妃的兒子做臉的話。
齊覃雖然早習慣了母親常年不在宮中,但他心裡還是盼著能與母親共聚天倫的。
“皇後說的不錯,是該請母後回來。先前宮裡接連落了兩個胎兒,如今好不容易再聞嬰啼,母後知道了,肯定高興。”
皇後淺笑道:“陛下說的是。”
對於那句“連續落了兩個胎兒”的話,她全當沒聽見。
反正她又不管事,出了事也怪不到她頭上。
齊覃頓覺無趣。
他覺得,自己已經很遷就皇後了,可是皇後卻總有本事把天給聊死。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齊覃乾脆閉嘴了。
反正尷尬的又不止他一個。
出了鐘粹宮的大門,兩人分彆上了攆,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往坤寧宮而去。
如今已經是深夜,不滿周歲的五皇子早就已經睡下了。
皇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傳喚了五皇子齊豫的奶媽,詢問齊豫的情況。
“本宮不在的時候,小五吃了幾回奶?可有不適?現如今是哪個奶媽子給小五守夜的?”
被傳喚過來的奶媽一一答了,皇後才鬆了口氣,讓她下去了。
一直等問完,齊覃才蹙眉道:“你也太緊張了,他們還敢怠慢皇子不成?”
皇後笑道:“他們自然不敢怠慢皇子,是妾自己放心
不下,不問一句心裡不踏實。讓陛下見笑了。”
齊覃不悅:“如此溺愛,將來如何能成大器?”
皇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說:“他上麵還有好幾個哥哥呢,不缺他一個上進的。”
“話不能這麼說。”見皇後的想法進了誤區,齊覃急忙糾正,“豫兒長得像你,如果再沒有才華,日後就隻能靠身份娶媳婦兒了。”
皇後:“…………”
——我聽的出來,你是在說我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