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是縮著脖子進含光殿的。
他怕父皇打死他。
從他在單元家裡睜開眼,見到胡禦醫那一刻起, 他就恨不得揪住袁潤, 狠狠地揍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該機靈的時候你不機靈, 不該你機靈的時候你反應倒是快了。
他就是笑得太久太厲害,一時閉過氣了而已。
這小子倒好, 一探他的鼻息, 就大驚小怪地嚷了起來。
“不……不好了,主子沒氣了!”
袁潤一嚷嚷, 跟著跑腿的小太監,還有單家在丹房伺候的下人們都湧進了丹室。
那個時候, 不但他笑得閉過氣去了,和他一起煉藥的單元因為年紀大了, 比他還不如呢。
一群人嚇得六神無主。
不知是誰提議說:“這件事,還是先稟報皇後娘娘吧。”
那會子袁潤也沒了主意。
他隻知道主子和單大人煉藥的時候, 突然聽見“砰”的一聲輕響。
根據以往的經驗,袁潤知道,這是丹爐裡的藥又炸了。
他以為, 這一次主子肯定又要不高興好久了, 卻突然聽見丹房裡傳出了笑聲二重奏。
一道笑聲蒼老渾厚, 另一道卻是屬於變聲期少年的公鴨嗓。
袁潤心裡嘀咕了一句:“主子不會是氣狠了,怒極反笑吧?”
要知道,他們主子難得多了個愛好, 研究得深, 平時也很少炸爐。
但每一次炸爐之後, 主子就會很不高興,好幾天都不肯給個笑臉。
今天明明炸爐了,主子卻笑得這麼高興,未免也太反常了。
袁潤在心裡衡量:要不,我進去安慰安慰主子?
他躊躇了許久,直到主子的笑聲都變得沙啞了,他才下定了決心,推開了丹室的門。
——再怎麼著,也不能讓主子傷了嗓子。
推開門那一瞬間,袁潤聞到了一股甜絲絲的氣味兒。
然後,他就有了一股想笑的衝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潤發誓,他是想忍住的。
他們這些太監還沒有被分到主子跟前的時候,忍疼、忍笑甚至於走路不出聲,都是特意訓練過的。
他能從一眾小太監裡脫穎而出,被分到五皇子身邊伺候,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但此時此刻,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那股想笑的衝動,他根本就遏製不住,隻能絕望地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那股想笑的感覺下去了,他還沒來得及向主子請罪,就聽見“噗通”、“噗通”兩聲,單大人和主子先後倒了下去。
袁潤嚇得眼皮子一顫,隻覺得自己胸悶氣短,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這會子他再傻也猜到了,那股甜絲絲的氣體,肯定是丹爐裡飄出來的。
這一回,主子也不知道煉出了什麼東西,不但會讓人大笑不止,難不成還有毒?
想到這種可能,袁潤急了。
——我才吸了那麼一點就喘不上氣了,那主子和單大人……
袁潤不敢怠慢,先探了五皇子的鼻息,又探了單元的鼻息。
然後……
“不……不好了,主子沒氣了!”
袁潤六神無主,那種胸悶氣短的感覺更嚴重了。
聽見有人提議稟報皇後娘娘,他點了點頭,強撐著說:“不錯,是該稟報……”
然後,“噗通”一聲,他也倒了。
跟著出來的小太監都嚇傻了,清醒了之後就慌腳雞似的,急急忙忙地回宮來找皇後了。
五皇子是被胡禦醫的銀針給紮醒的,醒了之後才知道,自己這會貌似玩大了呀。
他不敢再耽擱,當機立斷就回宮向父母請罪來了。
*
此時此刻,含光殿外。
五皇子一邊打著腹稿,一邊焦急地等著宣召。
父皇很快就讓他進去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難得敏感一會的五皇子心裡“咯噔”一聲,覺得這回父皇一定是被他給氣得狠了。
滿心忐忑地進去之後,他快步走到殿中央,“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父皇,是兒子胡鬨,引得父母擔憂,請父皇責罰。”
他說著,深深地磕了一個頭,並暗暗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我主動認錯認罰,父皇看在我態度良好的份上,一定會從輕處罰的。
還一無所知的齊覃:“……哦?你倒是說說,你都錯在哪裡了?”
還沒想好怎麼避重就輕地替他開脫的齊晟,絕望地捂住了臉。
——哎喲,五哥誒,不是弟弟不幫你,是你跳坑跳得太快,我想拉都拉不住哇!
偏五皇子一點都沒有聽出齊覃的語氣很微妙,劈裡啪啦就把自己賣了個乾淨。
隨著他的講述,齊覃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雖然五皇子明晃晃地就在眼前站著,可齊覃還是止不住地擔憂後怕。
到最後,這些情緒彙聚到一起,就都化作了憤怒。
“好你個老五,你竟敢背著朕去燒丹煉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