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在殿下麵前動小心思的。
殿下一向明察秋毫,平日裡隻是難得糊塗而已。
隻是,他實在是忍不了盧玉無休無止的挑釁了,那太浪費他辦差的時間了。
而浪費他的辦差時間,就等於是阻攔他的仕途。
盧文什麼都可以忍,唯獨這一條,他怎麼都忍不了。
所以,就算是冒著惹殿下不喜的風險,他也要先把盧玉給踩下去。
對於自己這些心思,盧文和盤托出,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然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殿下的宣判。
對於他的坦白,齊晟很滿意。
就目前來看,他馴化盧文,算是初見成效了。
“起來吧。”
齊晟自然不會怪罪他,不但親手將他扶起,還安撫他,“你的委屈,我都知道。父母偏心,古以有之。但如莊薑者,實屬少見。這些年,也著實苦了你了。”
“殿下,臣……臣……”盧文低頭拭淚,隻覺得這麼多年的委屈,終於有了慰籍。
自少時起,母親就不喜歡他。
父親耳根子軟,聽母親挑撥脅迫幾句,便不敢親近於他。
祖父倒是時常替他解圍,但也僅限於在母親刁難他的時候,派人將他叫走。
至於更多的,就沒有了。
或許,在他們心裡,也知道錯在母親。但隻因他是晚輩,母親是他生母,便都不曾說過母親半句。
祖父更是叫他忍。
“你是新城侯府的嫡長孫,在名聲上,不能有絲毫的瑕疵。”
從那時他便知道,祖父之所以庇佑他,隻是因為他是新城侯府的嫡長孫,自己也還算爭氣而已。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嫡長孫,或者說弟弟盧玉的天姿遠超於他,祖父會不會默許母親暗地裡弄死他?
在過去的許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忍耐,便是反抗也習慣了迂回。
因為,一旦他有過激的舉動,世人便都會認為他不孝。
他過往忍受的一切委屈,便全都做了無用功。
其實,他的要求並不高,隻是想要一句公道話而已。
卻不想,直到今日,他竟然在太子殿下口中聽到了。
對於他這種遭遇,齊晟的確是挺同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個衍生的世界的緣故,他周圍的奇葩特彆多,不合格的父母也比比皆是。
餘貴妃與容妃這兩個明顯是腦子有問題,新城侯夫人更是病得不輕。
在這個年代,攤上這樣的母親,軟弱的如四皇子,逆來順受多年,被逼得人格分裂;
陰鬱點的如二皇子,寧願忍受種種苦楚,是為了給容妃致命一擊;
便是冷靜清醒如盧文的,一個“孝”字壓下來,也隻能徒歎奈何。
隻因父母不慈隻是犯錯,子女不孝便是犯罪了。
但同情歸同情,一點都不妨礙齊晟看不上他。
——自己腳跟兒還沒站穩呢,就迫不及待地報複自己弟弟,這報複心未免也太強了。
而且,利用公事去報私仇,齊晟做為大老板,就更加不喜歡了。
這一次,也就是他能動用的權利有限,所以才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齊晟不敢想,若是盧文做了一部天官,為了整治得罪他的人,會鬨出什麼事來。
不過,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
所以,盧文這裡,還是得安撫。
齊晟拍了拍盧文的肩膀,說:“你放心,盧玉雖然偷盜了祭祀用的東西,但他事先並不知道那是祭品。所以,也算不上毀大祀丘壇,隻能算是盜竊。”
這意思很明白:會如你所願,給盧玉一個深刻的教訓,但不會牽連新城侯府的。
盧文再拜道:“多謝殿下恩典。”
他原本想的,也就是讓人拿東西放進盧玉的衣服裡,治他一個偷竊之罪而已。
隻是這個人選沒有選好,正選了一個曾受過膳房總管恩惠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也是狠,直接拿了祭祀之物。
如今對他來說,最要緊地是整治盧玉,隻好暫時便宜了那個小太監了。
他正在權衡,又聽殿下道:“你這回的差事辦的不錯,我準備把你放到內務府去。就先到廣儲司,做個主事。等你乾上兩年,就提拔你做郎中。”
盧文一怔,忙道:“多謝殿下。”
雖然和他的誌向有一點差距……好吧,是有很大的差距,但總算是正式踏入仕途了。
齊晟瞥了他一眼,鄭重地說:“經過幾代天子的縱容,內務府積弊日久。孤把你放在內務府,就是有意整頓一番。希望你不要辜負孤的期望。”
盧文眼睛一亮,“臣必殫精竭慮,不辜負殿下的信任!”
“孤信你!”
作為一個老板,對於盧文這種恨不得自動自發七七零的員工,簡直不能更滿意。
於是,盧文離開東宮的時候,是帶著一串賞賜走的。
太子殿下不但賞了瓷器、玉璧、綾羅綢緞等內造之物,還賜了他百兩黃金。
這絕對是重賞了,便是拿來賞賜朝中三品大元,也仍舊讓人覺得豐厚。
在這個敏感的時期,給這麼重的賞賜,擺明了就是太子殿下要給盧文撐腰呢。
原本因著盧玉之事而疏遠了盧文的人,腸子都悔青了。
誰能想到,一直不怎麼得太子重用的盧文,竟然還挺得太子的歡心?
對於此事,身體逐漸好轉的齊覃也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