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魚還心存一絲僥幸, 希望這是詐騙電話, 可是自從上回給蔣赫發信息說鑽石的事, 的確是一直沒有收到回信。
王律師：“可能您現在心存疑慮，不過孟小姐可以給蔣先生視頻確認一下。蔣先生現在說話困難, 但是神誌還算清醒。不過我要提醒您, 蔣先生不希望把這件事告訴家裡, 擔心老人身體承受不住。請您配合一下，體諒蔣先生的一片孝心。”
“我知道了，謝謝。”孟魚掛了電話。
見他臉色很差，莊子詡走過來。
“怎麼了小魚？”
“一個朋友從非洲回來，感染XL病毒, 一下飛機被隔離了。”
莊子詡蹙起眉頭。
“XL病毒？那麻煩了。”
孟魚抱起喵喵叫的小獅子貓，心裡一團亂麻。
“我去打個電話。”
打開微信，上麵還有他發來的照片。有的騎在野驢上大笑, 還有擺酷的姿勢。臉上黑黝黝的, 眸子裡特彆有神采。
之前她說過, 蔣赫一生福氣大, 小災小禍有, 但是都會平安過去。可是現在, 孟魚十分擔憂。
人的命數會隨著氣運和因果而調整, 並不是一成不變。全球現在談XL病毒色變, 至今沒有有效藥物控製病毒，她擔心蔣赫的命數會有大的轉折。
孟魚撥過去視頻。
一聲……兩聲……三聲……
無人接聽！
孟魚又撥了過去，一聲……兩聲……三聲……
正當孟魚以為還是無人接聽的時候, 視頻接通了。
蔣赫黑黝黝的，眼睛裡滿是紅血絲，臉部浮腫，可是他笑的很歡。
他的笑容分明是硬扯出來的，背後一片白色，身上是病號服。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孟魚的嗓子裡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堵的難受。
還是蔣赫先開了口，嘶啞的厲害。
“剛才有事，所以沒接。”
他的眼神閃爍的厲害，孟魚直接拆穿了他的謊言。
“騙我。”
蔣赫笑笑，垂下眼皮，眼眶有些濕。
“剛才……不敢接。我現在一點都不帥，還很難看，狼狽不堪……”
他不想讓她看見現在這幅樣子。可是，又很想見到她。
剛才想，能看一眼算一眼，總共加起來，也沒多少時間了。
同一個航班的乘客，已經病逝十多個，還有十多個在重症監護室搶救。目前並沒有特效藥物，下場……其實大家都明白。
嗓子裡劇痛，說話含糊不清，蔣赫拿過一個本子和一支筆。
笑笑說：“我寫給你看。”
孟魚點點頭，眼前一片模糊。
她現在有些說不出話，心裡難受的很。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意氣風發的蔣赫會突然變成這樣。
蔣赫寫：“認識你特彆好，特彆特彆好！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不會去欺負你，也不會讓你討厭我。”
在知道蔣赫把遺產都留給自己的時候，孟魚後知後覺的知道了他的心意。自己好傻，之前一直沒往那方麵想，太遲鈍了。
孟魚點點頭，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好好養病，不要放棄，一定要堅持下去。”
蔣赫笑了，看著她，眼淚滑下，目光裡滿是愛意和不舍。
寫：“流眼淚，也是排毒方式的一種。”
孟魚噗嗤笑出來，眼淚也隨之而下。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逗她開心。
“那我也排排毒。”
蔣赫也笑了，做一個抹淚的動作。
“你不要哭。”他會心疼！
蔣赫寫：“我喜歡你，特彆特彆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靠近你，努力得到你的喜歡。”
孟魚又濕了眼眶。
“你很好。”
蔣赫：“一直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怕拒絕。現在要是再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XL病毒太厲害，昨天說話還正常，可是今天舌頭已經發硬，說話表達不清。就連寫字，說不定很快都不行了，甚至大腦不能思考。
病毒發展的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想象。上午還能說話的人，下午就可能直接進ICU重症監護室，當天晚上就被抬出去。
隻有真正麵對XL病毒的人，才知道這種它的可怕，排山倒海一般讓人無法抗衡。
“如果我走了，爺爺一定會很傷心。如果有時間，你多去看看他老人家。爺爺他特彆喜歡你，總在全家人麵前提你。每一次，你都是正麵形象，我就是被訓斥的反麵形象。現在連小壯壯都知道，小魚阿姨乖，小舅舅壞。”
見孟魚沒說話，蔣赫又寫。
“我知道你很忙，沒時間就不過去。平時多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自己一個人，總要多上心的。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以後好好照顧你，不讓你這麼累，可是……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讓張權西把把關，他看女人不行，看男人眼光毒。再讓爺爺把把關，他老人家眼光最厲害。”
“當初爺爺第一眼看到你，就特彆喜歡，說是個特彆好的女孩子。一切都怪我，有眼無珠。不但惹的爺爺生氣，還讓你討厭我。我恨死自己了，現在隻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開開心心的，平安順遂。”
孟魚嗓子裡堵的難受，擦擦眼淚。
“你放心，我會多去看望蔣爺爺。一開始，我的確很討厭你，就沒見過這麼討厭的人。可是後來，你幫了我許多次，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心眼兒挺好的。以前我對你和張權西有偏見，總覺得你們不務正業，其實熟了以後，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你們一認真起來，真的特彆優秀。生活的圈子和經曆不同，所以處事方法也不一樣。我現在挺喜歡張權西，也挺喜歡你，還有朱子連他們。”
後來聽孫萌萌說起過，這些公子二代看著一個個沒心沒肺，其實特彆仗義。現在整個圈子裡的二代公子打壓賈長路一家子，順便踩踩遲曉虹那家，張權西和朱子連叫囂的最凶。
用孫萌萌的話說，賈長路哭的力氣都快沒了！
蔣赫現在頭暈眼花，連續三天四十度的高燒，人都快燒化了。寫的字跡自己都看不清，不停地揉眼睛。
寫：“以後有事，找我姐，張權西，都行。我不在了，他們也會護著你。”
孟魚的眼淚一下子湧出。
隔著屏幕，她能看出蔣赫的手在顫抖。肩膀上的兩盞命燈之前那麼亮，現在帶一層黑氣。
就算知道現在沒有特效藥，就算彆人放棄他，但是他也不能放棄自己！
擦乾眼淚，孟魚忽然一笑。
“蔣赫，你知道我是乾什麼的。我看你麵相，並沒有生命危險，一周之內，必有轉機。”
一周？
病毒發展太快，現在四十度的高燒退不下去，蔣赫明顯感到自己的生命值一天天縮短。
“小魚，不要告訴爺爺，誰也不要告訴。”
如果結局終究是一樣的，那麼還是讓爺爺晚一點知道吧。
蔣赫撐不下去，手機一下子甩在了地上，斷了信號。
……
孟魚心如刀絞，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要為他做些什麼，不能坐以待斃。剛才說的什麼一周之內必有轉機，都是騙他的！
孟魚從房間出來，眼睛紅腫，臉色很難看。
莊子詡：“剛才給疾控中心的朋友打過電話，說情況非常不樂觀。現在全球沒有有效藥物能夠控製XL病毒，所有人隻能靠自己的免疫力。”
能撐幾天算幾天，隻有等到特效藥的出現，才是幸運的那個。
“……隻能等待嗎？”
莊子詡：“目前是。我有同學在M國一流大學的醫學實驗室，他們現在也是一籌莫展。不過，轉機有時候一瞬間出現，你不要灰心。”
想起蔣赫強撐微笑的樣子，孟魚頓了頓。
“有沒有辦法，讓我進去看看他。”
“不可以！”
莊子詡連想都不用想，一口拒絕。
“這不是小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你還想往上麵撞？絕對不行。”
孟魚也知道這不是個好主意，但是，她想這麼做。
“對不起，我想任性一回，後果我自己承擔。”
莊子詡看她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想想辦法。”
那裡麵卡得很嚴，嚴禁無關人員出入，但是對於莊子詡來說，也不是沒有辦法。
第二天，莊子詡給她一遝子有關XL病毒的資料，讓她背熟。
“我同學Simon教授馬上過來，我推薦你當他的私人翻譯。這些資料多看看，彆人問起來的時候，起碼不要顯得太外行。”
孟魚抱著資料，對莊子詡道謝。
兩天後，M大學的研究人員飛了過來，調取病毒樣本。莊子詡的同學Simon是領隊，作為私人翻譯孟魚就這麼跟了進去。
全副武裝，眼睛外麵有厚厚的防護罩。
孟魚的英語很流暢，交流一點問題都沒有。Simon還跟她開玩笑，說原本以為莊子詡讓他帶的是隻菜鳥，沒想到是王者。
調取完樣本，孟魚在Simon教授的帶領下來到隔離病房。
當時飛機上一共有乘客兩百五十六人，現在因病去世的有九十八人，ICU重症監護室裡已經滿滿當當。護士說，蔣赫因為年輕體壯，免疫力也好，在二百五十六人裡麵算是好的。
可是當孟魚看到他的時候，隻見蔣赫躺在床上，臉上因為高燒發紅，兩隻手臂上同時在吊水，整個人暴瘦。
他肩膀上的燈火比上回視頻見到的更弱了。
孟魚無法進入隔離室，就那麼隔著玻璃看他，眼前越來越濕。
Simon教授：“我們的疫苗已經有了很大的發現，按照進展速度預估，十天以內能出來第一批。”
十天……
XL病毒攻擊性太強，蔣赫已經高燒不退一周，不知道能不能再堅持十天。剛才交流的時候，孟魚全程跟著，知道這場XL病毒凶如猛虎，很多人五到七天就沒了。
蔣赫閉著眼睛，連日來的高燒讓他疲憊不堪。
身體上的痛苦是次要的，精神上的折磨更加痛苦。有人親眼看到同航班的病友死去，自己已經嚇瘋了。
對於蔣赫來說，這些他都可以承受，唯獨自己的離去帶給親友的傷痛，令他最難過。他無法想象，爺爺會是什麼樣子。
甚至他慶幸，小魚幸虧沒有喜歡他，不然也得跟著傷心。
這些天每當身體極度難受的時候，他就看看她的照片，看看被大鵝咬的視頻，心情總能好一些。她是他堅持下來的最好的良藥。
忽然心靈有感應，蔣赫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向玻璃窗。
那裡有個全身穿防護服的女孩子，正在隔窗看著他。
幾乎是第一眼，蔣赫就認出那是孟魚！
她的眼睛太特彆了，蔣赫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簡直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居然就在眼前。蔣赫艱難的笑笑，這興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拔掉針頭，強撐著身體來到玻璃前。
現在幾乎不能說話，蔣赫拿出本子和筆，寫給她看。
“傻姑娘，這裡太危險，趕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