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
仿佛河水都結冰了, 魚線也紋絲不動,絲毫看不到有魚要上鉤的跡象。
站著的依舊站著,望水麵的依舊望水麵, 躺著的依舊躺著。
隻有陳墨動了動手,把釣竿又調整了一下位置:“我說,你們今天不會打算就讓我一個人釣魚吧?晚上都不想吃飯了?”
在把他們約出來的時候,陳墨說過,今天釣到什麼吃什麼, 如果什麼也釣不到……
那就當今天斷食吧!
聞言,陳實終於轉過臉來,眼神奇妙:“……該怎麼說你好?”
“如果我們不是犯罪集團的成員,那你豈不是冤枉了好人。而如果我們是,那你這是不要命了?”
站在陳實身旁的裴小雨也目露委屈,譴責道:“孟教授, 您是學法律的,更應該擺事實、講證據,不是嗎?空口無憑會被人罵的。”
另一邊的賴焱隻會一句:“反正我沒殺人。”
陳墨卻是極其輕鬆自在, 沒有半點身處惡人窩的拘謹,要不是釣魚隻能自己來才能享受到樂趣,虛假的沒意思, 他恐怕還會讓這幾人下水給他往魚鉤上掛魚。
陳墨先是給賴焱普法:“法典那麼厚,不是隻有一條故意殺人可以判你,參加犯罪組織也可以觸發彩蛋哦~”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 你居然給自己洗腦到這種程度了。隻要不殺人就好……你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嗎?莫不是看到了虐殺現場, 還是親手殺了誰?”
陳墨捏著下巴, 好奇地思索了一下, 試圖充當一回心理醫生。
“有句話叫: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殺一人為罪,殺萬人是雄。不知道你聽說過沒?”
“千萬彆因為自己殺過人就頹廢啊!你真的十分適合當間諜!從洗腦這方麵就能看出來!”陳墨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賴焱繼續重複:“反正我沒殺人。”
“……好吧。”陳墨放棄了,“看來我確實沒什麼當心理醫生的天賦。”
心理太過強大的陳墨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雖然他知道賴焱心裡在想什麼,害怕什麼,想要什麼,但他也僅僅隻是知道理解,卻並不能與之共情,所以無從下手。
陳實在一旁都看笑了。
“哈哈哈哈哈……你真想知道?”
陳墨轉頭看了他一眼,撇了下嘴道:“看到你這副表情,我忽然就明白他遇到了什麼。”
還不如不知道。
“哦?”本來還不在意的陳實來了興趣,一點也不著急,問陳墨,“那你說說,他遭遇了什麼?”
陳墨看著自己的魚竿,語氣沒有半點不積極,很是慵懶地道:“以賴部長那彆扭的性格,連私生子都能拿來當屬下,那他的妻子,想來也不可能例外吧?”
如果她不是間諜,陳墨當場就把麵前這條河給喝乾!
“講臥底的電視劇看過嗎?每次那種電視劇裡最不會缺少的情節就是,臥底們為了取信某個人或者為了完成某個任務而自相殘殺。”
“這裡麵固然有敵人狡猾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我覺得卻是……”
正在說這話的陳墨忽然轉過頭,和賴焱受到驚嚇的眼神對上。
“傻乎乎的!”
白皙的手指戳上了青年的額頭,恰到好處的暖心溫度,還有透著親昵的關切聲音。
賴焱一愣。
“說你傻呢!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兵法都白學了?”陳墨聲音柔和而循循善誘。
“當敵人懷疑你們的時候,你首先要做的不是殺掉自己的同伴,而是給他更大的利益。”
“馬克思的《資本論》裡說過一句什麼來著?”陳墨突然轉頭提問了裴小雨一句。
作為學生的裴小雨被教授點名,頓時心頭一跳,下意識回道:“有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這句?”
“是個好學生。”陳墨誇讚了裴小雨一句。
被誇了!
裴小雨不由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
隨後掃到陳實的表情,才瞬間收斂起來,恢複之前冷豔女神的模樣。
陳墨看向賴焱,那神情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真心教導,還是隻是在借此機會給賴焱做心理疏導:“他們之所以想除掉臥底,是因為覺得有臥底在,會損害到他的利益。但是,如果你能給他帶來更大的利益,彆說隻是幾個臥底了,就算你們是外星人,他都敢用你!”
“再說了,智子疑鄰,其實當他懷疑有臥底的時候,他看每個人都有嫌疑,你忽然來一個殺人以證清白,就算本來沒什麼事,這下可能也引起他的注意了。”
陳墨掃了身邊的三個,輕笑了一下:“畢竟,現在哪兒都缺人,就算是犯罪集團,也不會輕易殺自己人,不是嗎?”
陳實眉毛一抖:……總覺得這家夥是在嘲諷他們人少。
“怎麼,你這是在策反?”陳實看出了賴焱的情緒波動,瞥了陳墨一眼。
剛剛是誰說不適合當心理醫生的?
哪兒不適合了?
這不是幾句話就差點把人給忽悠過去了嗎?
陳墨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水麵上的波紋,抬手按住自己的嘴,比劃著“安靜”的意思。
“你彆說話!我的魚要上鉤了!”
陳實憋氣:…………都這時候,你還有閒心釣魚?!
賴焱撐著胳膊,從折疊椅上坐起身,目光也投向水麵,緩緩道一句:“估計不是魚,是風吹的。”
陳墨乾脆蹲在魚竿旁邊,堅定地守著它:“他早晚會上鉤的!”
陳實側身而坐,看著陳墨的眼神冰冷得沒有半點溫度,好似之前那個好朋友隻是一個幻影:“它上不上鉤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你今天不能說服我們,那麼,‘律界的傳奇’將真的成為一個傳奇。”
“什麼成為一個傳奇?不就是要殺了我嘛,至於說得那麼委婉嗎?我看你挺適合當文學家的,比賴焱更合適。”蹲在河邊的陳墨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
你酸什麼?
他又不想當什麼文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