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詢問了禦醫以後，才知道順嬪早已昏迷數日，時日不多了。
萬安然怔愣的立在原地，心底湧現出一抹淡淡的悲傷。她沉默良久，最終衝著宣妃搖搖頭，兩人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卻沒想到順嬪在此刻睜開雙眼。
她吃力的伸出手，似乎想要喊住離去的兩人，最終又失去了力氣，僅僅隻是指尖顫抖了兩下。
順嬪閉上了雙眼。
四周暖洋洋的，熱乎乎的，她的腦海裡浮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麵，最後一幕是三人並排坐在廊上，肆無忌憚大笑的場景。
後悔嗎？
或許是……後悔的吧？
眼前的畫麵逐漸破裂。
順嬪眼角滑落一滴淚珠，隨後跌入永恒的黑夜之中。
11.重病
康熙五十六年冬，皇太後去世。
後宮一片悲傷，尚未從皇太後逝世的陰雲中回過神來，本就帶病在身，加之勞累過度的皇後也隨之病倒。
病如山倒。
皇帝焦急之下，連下數道聖旨令固倫溫憲公主、和碩純禧公主回宮探望。兩者千裡迢迢趕回京城，衝入寢宮時已是淚灑衣襟。
即使如此也無法挽回皇後的生命，在與兩個女兒以及琪貴妃說完話後，纏綿病榻數月的皇後合上了雙眼。
“皇額娘——！”
“皇額娘——！”
耳邊哭聲大奏，萬安然淚如雨下。
她緊緊握住皇後的手，久久也不願意鬆開，到最後還是胤禛上前將其打暈，使人將額娘送入偏殿。
醒過神時坤寧宮裡已經是一片素色。
萬安然怔怔坐在床邊，淚水如滾珠般落下。
要說順嬪的去世讓她惋惜，而在皇太後和皇後相繼去世的如今，萬安然才忽然反應過來。長命百歲的願望之下，還有更殘酷的一層含義：自己必須看著親人離去。
萬安然渾渾噩噩。
康熙也沒好到哪裡去，幾十年的相處下來他與鈕鈷祿皇後早已如同親人，皇太後和皇後接連去世何嘗不是對他的沉重打擊。
帝妃兩人操持著皇後的喪事。
或許是為了麻木自己，又或許是為了在這尤其空曠寂靜的宮室裡變得忙碌一些，皇後喪期過後萬安然接手了所有的宮務，忙忙碌碌沒個停歇。
就連康熙勸說都沒有用。
隻是如今萬安然也已老了，這樣拚命的結果是隔了一年的初冬，她也病倒了。
高熱，昏迷。
康熙唯恐貴妃也跟著皇太後和皇後而去，索性罷了朝政日夜守候在她的身邊，唯恐自己一個不注意，琪貴妃就徹底失去呼吸。
萬安然病得太重太重。
在琪貴妃昏迷三日以後，絕望之下的康熙立琪貴妃萬琉哈氏為皇後，以求為其祈福。
滿朝文武大臣無人反對。
胤禛沒有絲毫喜悅，隻是覺得越發惶恐害怕。上輩子的定妃萬琉哈氏活過了自己，怎麼會……這輩子居然會提前這麼多年？他是不是要……失去……
胤禛不敢再往下想。
他跪在床邊，伸手緊緊抓住額娘：“額娘……您答應過兒臣，會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陪著兒臣的……”
胤禛哽咽著。
康熙怔怔的看著貴妃的眉眼：“快點，醒過來啊……”
萬安然麵容平靜，仿佛隻是在睡夢之中。
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黑漆漆的世界裡，耳邊響起一個縹緲又虛無的聲音：[你想回家嗎？]
萬安然怔愣一瞬。
她後知後覺的回想起來，皇太後和皇後去世，似乎自己已完成前身的願望，成了後宮第一人？
萬安然張開了嘴：“我……”
康熙憔悴不堪，他連著數日沒有閉目，身體搖搖欲墜，在兒女朝臣的勸說下也不願意去休息。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
要是離開的話……或許，或許自己會在今夜失去貴妃。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施針的禦醫收回了銀針，默默退後幾步，康熙徹底陷入絕望之中。
就在此刻，他看見貴妃指尖輕輕一動。
再然後，萬安然睫毛微顫，在諸人驚喜的目光中她睜開雙眼：“……皇，皇上。”
緊接著她又看向胤禛。
萬安然顫著手拭去兒子眼角的淚珠：“額娘和你約定好的……額娘，沒有忘記。”